第五百八十二章 南北都是好日子

事雖蹊蹺,但與軍情有關,嶽超龍不敢怠慢,朝另兩人告罪一聲,隨侍從匆匆去了。

“看老嶽這防禦使作得格外辛苦,還真不如咱們在軍中舒坦。”

“朝廷讓老嶽蹲在常德,跟他已去了西安的侄子嶽鐘琪離得這麽近,還真是放心呢。”

“有什麽不放心的?拿你謝定北說,北朝那雍正賞你個撫遠大將軍,你去不去?”

“嘿……先不說咱們早明了華夷之辯,就說這幾年積下的見識,北面有誰能比?馬尼拉……不,蒲林一戰,咱們可都在場。已從井裏爬了出來,誰還願再跳進去?”

“老嶽就是咱們這幫人的標杆,官家是借他的正氣,給咱們這些綠營派掙添面子。如今軍中幾派因為這銜級之事正鬧得不可開交,官家可不想讓這些爭吵,偏到了南北之事上。”

“老何你就別自謙了,此番你沒晉得將軍,大家都在為你可惜,聽說那韓再興有可能接方堂恒的位置,掌鷹揚軍,他可是跟你齊名的人物,而你卻還是個中郎將。”

另幾位紅衣軍將也沒在意,繼續聊著軍中之事。

謝定北、展文達、貝銘基,還有何孟風,竟全是之前滿清綠營出身的陸軍將領。個個肩上都是金星,還是三顆金星的中郎將,只比有封號的將軍差了一級。

他們都參與過呂宋之役,撤軍回國後就各奔前程,有像嶽超龍這樣執掌地方防務的,有去長沙陸軍學堂擔當教官的,這四人進了黃埔講武學堂,進修研究一國軍制的“軍國之學”,防禦使就是一樁新的軍制,他們是帶著課題,來了嶽超龍這邊作研究。

放在前朝,他們身為前朝綠營軍將,專門聚在一處,那可是極大忌諱,可就如謝定北所說那般,這幾年在英華軍中呆下來,誰還有心轉投北面,那簡直是豬油蒙了心。民間還不清楚南北的力量對比,他們這些軍人心裏才最有數。

滿清還能活多久,不取決於滿清自己,取決於英華一國需要花多少時間理順內部的利害關系。若是由他們軍人來定滿清的命運,答案再明顯不過。這幫中郎將接觸過樞密院參謀司的計劃,其中最俐落的一份,只需要三個月……

朝廷一點也不忌諱這種拉幫結派,他們的皇帝兼總帥曾經豪氣地說過:“軍人不抱團,那還叫軍人嗎?”

就如眼下英華正在修字一樣,問題關鍵不在修不修字,而在怎麽修,軍隊結派這事,關鍵也在結的是什麽派。

他們這些綠營軍將不過是因出身相同而聚在一起,被稱呼為“綠營派”,性質跟同鄉會幾乎沒什麽差別。此時軍中除了綠營派,還有司衛派,廣州派和黃埔派。司衛派不說,就是“漢堂松”那一幫皇帝最早的門生。廣州派則是以韓再興為首,出身工商界的將領。黃埔派算是這三派在黃埔講武學堂共同教導出來的弟子,屬於後起新秀。

綠營派雖在職銜等事上有點集體意識,可一旦牽扯自己的事和利,大家卻又分屬另外一些派別。比如嶽超龍和已預定要調任福建防禦使的貝銘基同是“邊軍派”,何孟風有意入樞密院參謀司,成了“參謀派”,展文達一直執掌神武軍,是“行軍派”。謝定北摻和的是殖民地軍隊的事,又屬於“殖民派”。

按“利益集團”,或者是話事權區分,陸軍就分這幾派,在樞密院和朝堂為預算和陸軍戰略重點而爭吵不休。

自然,陸軍面對海軍時,又是一個整體,盡管此前在福建有藍廷楨、林亮為首的一大幫綠營水師軍官進了海軍,但在陸軍綠營派眼裏,大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見面都要橫眉怒目。誰讓海軍這兩年成了暴發戶,而陸軍卻在不斷削減預算,還往殖民公司塞人呢。

這四個中郎將都在感慨,身為英華一國的將官,卻是纏進了一張綿綿大網,不管是義還是利,都融在了一起。自己那綠營的背景,在這一國裏根本就不被當回事,除非自己找罵犯賤,硬要強調這一點。

正說得興起,卻見嶽超龍現身,一臉蒼白地道:“幸好諸位都在這,可得給我作個見證。”

眾人不解,出了什麽事?

嶽超龍頓足道:“那江南士子,是來說服我反了朝廷的!”

眾人哈哈一笑,何孟風道:“咱們正說到這事呢,這等腐儒之語,你也要放在心上?朝廷既把你放在這裏,自是信任你的。如今國中小兒都知道,北面那朝廷已是一砸就爛,還有誰會信你再投回北面?”

嶽超龍滿臉驚惶,還帶著絲哭笑不得的無奈,他解釋道:“那士子不是讓我投北面,而是讓我奉什麽呂子之後為主,自立大旗……”

四人頓時呆住,先不說那呂子之後是什麽玩意,在南北兩國之外另立一國,這思路……還真是新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