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開歷史倒車的反動分子

“夏靚是誰!?”

“是學生的老師,遊走天下,學富五車。”

“你老師信中說的東海夫子又是誰?”

“那是位聖賢,門徒滿天下,文韜武略之才濟濟,若是嶽將軍起事,他們定當來投。”

“怎肯定嶽超龍能反?”

“南面嶽將軍與大帥同是武穆後人,自是識大義的,這南北兩國都不得人心,心存大義,怎會不反?”

“就憑一封沒頭沒尾的書信,讓我怎麽信你?”

“學生所言,信上所寫,都是立於天地的大道,大帥該信的是天意,人言不過是載這天道,又何須深究來處?”

陜西巡撫西琳是滿人,似乎不願趟嶽鐘琪這趟渾水,托辭不來,就來了陜西按察使碩色,守在隔壁廂房,聽嶽鐘琪跟這個張悼交談。

此時張悼已經鎮定下來,跟嶽鐘琪百般周旋,就是不吐露真實來歷,讓嶽鐘琪也不得不贊這年輕人有膽識,或者說是有楞氣。

相比之下,張悼所獻書信,則更是膽大至極。

張悼的老師,自稱“夏靚”之人,在信上主要說了五件事。

首先是稱頌嶽鐘琪的先祖嶽武穆,指責嶽鐘琪事滿清是敗壞先祖之名,未守華夷之辨。夏靚認為,中國乃陰陽合會之處,只應生人,不生禽獸。居於僻遠之地之人為夷狄,夷狄之下為禽獸。當今朝廷乃塞外夷狄竊占,已是夷狄之國,非守節之人臣所事。

這說法嶽鐘琪很不以為然,首先,自己是嶽武穆後人的說法,只是四川民人附會,他自樂得享受,也不去辯駁,就當作不知道。其次,他認同本朝順治、康熙兩位皇帝在滿漢事上的態度,“舜,東夷也,禹,西夷也,入華夏者華夏”,何來滿人入主,華夏就非華夏了呢。

接著夏靚就說到,滿人入主華夏,天地無光,日昏夜暗,神州災禍連年,甚至連曲阜孔廟都毀於火災。最近五星相聚,黃河清了,這等非同尋常的事,是上天在發警示。

嶽鐘琪也信天人感應之說,但在他看來,儒生就是一張嘴兩張皮,一件事是黑是白,就看那兩張皮怎麽碰。五星聚,黃河清,這是祥瑞嘛。至於其他天災,哪朝哪代沒有?

第三件事說到滿清入主華夏後,富者越富,貧者越貧,不僅沒解決華夏無三百年國運的難題,還讓這惡勢變得越來越強烈,只有“東海夫子”看透了天道,若奉他為主,用他之策,驅逐了滿人,天下自當平定。

讓嶽鐘琪緊張的就是這個“東海夫子”,他在湖南呆過,聽得出這張悼操一口湖南鄉音,該是從南蠻來的。若是鼓動他投南蠻,這事就簡單了,可多出了個“東海夫子”,聽起來像是江南人士,還要他跟嶽超龍一並自立一國,這事粗聽荒唐,背後卻是國中文人反亂,自然是天大麻煩。

第四件事加重了嶽鐘琪的惶恐之心,夏靚接著痛斥當今聖上雍正,說他是謀逆篡位,不僅害了康熙,為遮掩罪孽,還對兄弟下手。在夏靚的信裏,雍正荒淫無道,無惡不作,是個標準的暴君。難怪上天發怒,鬼神哭號。滿清有這樣的暴君在台上,將其跟著滿清一同反下去,那是振臂一呼,萬人響應的大好事。

最後夏靚也表達了對南蠻的深惡痛絕,他認為南蠻雖復華夏衣冠,卻是拔了華夏道統。南蠻皇帝跟雍正一樣,也是無道之君。他毀儒興商,荒淫好財,還窮兵黷武。南蠻嶽超龍已經準備暗中舉事,只要嶽鐘琪在北面響應,南蠻二嶽連兵,這天下自是一番全新局面。

嶽鐘琪是從這部分內容裏,認定了背後是一幫儒士在搞鬼,因為這般謀劃,根本就是空中樓閣,也只有那些喜歡清淡的儒士才幹得出來。起兵?還以為是演義小說呢?

以年羹堯那般威勢,也沒可能扯反旗,更不用說他嶽鐘琪是漢人,能升到這個地步,已是雍正極端信任。

至於南朝,他任四川提督時,跟龍驤軍一同進兵藏地,對南朝軍制了解很深。

南朝“行軍”,不得皇帝許可,樞密院特別軍令,絕不會用於內事。同時軍中上到軍司馬,下到各級將佐,都是以軍法行事,加上全員都是火器軍,更依賴補給輜重,要起兵自立,更是無稽之談。何況嶽超龍還不是行軍將帥,只是統領地方衛軍的湘西防禦使。

嶽超龍要造反,湖南巡撫,甚至常德知府喊一聲,那些湖南衛軍都能轉頭把嶽超龍先抓起來。

嶽鐘琪憂心的是“張悼”和“夏靚”所說的“天下人響應”,到底是什麽來歷,有哪些人參與,這些事不搞清楚,他就一刻不得安寧。如果這些人造出什麽大聲勢,到時他嶽鐘琪可是百口莫辯。

嶽鐘琪憂懼不已,對那“張悼”軟硬兼施,依舊沒讓對方吐露出有價值的信息,不得已之下,飛馬急報雍正。他不敢將那封書信原樣遞過去,只重點說了鼓動他和嶽超龍南北並反以及“東海夫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