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智鬥

遼夏之間因為邊哨士卒的沖突引起的戰爭進入了外交溝通階段,雙方動刀動槍的局面暫時停止了,而宋夏之間的戰爭卻活躍起來,雙方不斷進行試探性進攻。在雙方前沿,有一個小哨所,雙方各自駐紮有一個小隊約百人左右,因為地形險峻,這裏不適合大部隊出入,軍事位置也不是很重要,所以雙方除了互射,從未發生過直接接觸。

在換防的時候,這個戰爭傷亡率為零的小哨所先是悄然更換了守衛的隊長,緊接著這裏的士兵也一批批地進行了更換,本來就只有百十人的哨所,在十多天的時間裏來了一次徹底的大換血,所有的人都被換過了。緊接著,兩個哨所之間那道白雪覆蓋的山梁上出現了一行自宋營走向夏營的腳印,腳印很快就被飄零的雪花,和山風卷來的雪屑覆蓋了,但是很快,那裏又出現了兩行返行的腳印。

腳印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山梁積雪上,漸漸踏出了一條堅實的小道,風雪再也不能掩蓋。宋遼之間的秘密接觸,在雙方發起的大大小小的戰事掩護下,就從這裏開始了。

經由這個哨所,送到夏州楊浩手上的第一封信,是由張洎執筆,盧多遜潤色的親筆書信。

“……府州折氏,心向朝廷,我朝甫立,即入朝覲見,太祖欣然,倚為心腹,故委以重任,詔令折氏世鎮雲中,自禦部曲,以為國家藩籬。太平興國七年,足下勾結雲中叛將赤忠,興兵奪取府州,折節度舉家逃亡,乞援於京師。天子興兵討伐河西,實為庇佑折氏,懲戒不恭,豈有誅戮之意。

然足下冥頑不靈,不知今上有天地之造,悍然自立,以臣伐君,此大逆不道之舉。河西反叛,震動中外,聞者莫不憤慨,紛紛上言請旨發兵,請誅足下以懲反逆。然天子以文武之德柔遠,常懷慈悲之心,故對左右言道:朝廷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其一方,唯念先帝垂愛足下之本意,又及足下開拓河西、招撫諸胡之功勞,不肯以一朝之失而驟絕,更不肯為足下一人故,使河西萬千生靈塗炭,故雖命潘美興兵,仍切切諭之曰:‘有征無戰,不殺無辜,王者之兵也。’

聖上仁以治世,厚德載物,有古聖先賢之風,假有諸蕃首腦抗禮於足下時,足下豈有聖上如此含容之量乎?省初念終,天子何有一處曾負於足下,足下有何以報陛下?而今河西對峙,遼人趁機作亂,興兵豐台,心懷叵測,所謀者,火中取栗矣。

盧多遜、張洎,與足下同事朝廷,於天子則父母也,於足下則兄弟也。豈有孝於父母而不愛於兄弟哉?故為足下一一陳之。自古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足下奉旨駐牧西土,縱然轄地萬裏,統禦百萬,亦當執守臣子之禮,安得與天子同?名豈正而言豈順哉?若執迷不悟,不知悔改,徒使瘡痍百姓,傷天地之仁,又為胡虜所趁,親者痛而仇者快也。

足下但有愛民之意,忠君之心,便當除帝冠、去帝號,俯首帖耳,上表請罪,足下當初自立乃因為眾請所,一時糊塗而誤入歧途。天子仁德,必不加罪,足下仍可復定難節度,河西隴右元帥之職,如此,失一尊號而保一方安靖,去一帝冠而保項上首級,何樂而不為之,天下孰不稱贊足下賢哉!介時貢奉上國,不召天下之怨,不困天下之民,邊蕃之人復見大康矣。

足下幸聽之,則上下同其美利,邊民之患息矣。其若不聽,他日雖有請於朝廷,必有噬臍之悔。盧張今日之言,不獨利於大王,蓋以奉君親之訓,救生民之患,合天地之仁而已,唯足下擇焉。”

楊浩看了盧多遜、張洎這封文縐縐的書信,不禁開懷大笑,傳示與左右,說道:“曙光已現,朝廷不想深陷河西泥沼,已然有心議和了。你們看看,這是宋國宰相盧多遜和張洎的來信,信上說,只要我自去帝號,俯首稱臣,朝廷仍然承認我的定難節度使身份,著我領河西之地,禦河西之民,率河西之兵呢,哈哈,河西本來就在我手中,趙官家這還真是慷他人之慨呢。”

丁承宗笑道:“咱們一番心思,總算沒有白費,既然宋國已經做出姿態,接下來就好辦了。不過這帝號可以削去,卻不可以接受復稱定難節度使的職務,聖上務必要保留一個王號,如此方可保持河西政體的完全獨立,關於這一點,宋廷怕是不會輕易答應的,看來要討價還價一番了。”

種放道:“宋廷已吞並了麟府兩州,如要議和,麟府兩州的歸屬,也該和他們好好談上一談,麟州早已歸聖上所有,如今咱們要向宋稱臣,仍奉宋國旗號,那麽這麟州,是不是該還給咱們了呢?還有府州那筆糊塗賬,赤忠已經死了,朝廷只管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反正也是解說不清,可這罪名咱們是不能承認的。這個嘴仗,一定也得打個明白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