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各西東(第6/7頁)

反復想想,他實在想不出雁九在那個時候說這麽一番謊話有什麽作用,難道那老奴真的對我忠心若斯?他有一個在北國做將軍的兄弟,還甘心留在丁府照料我?

丁承業以己度人,實在難以相信世上會有這樣愚忠的人,可是又找不出任何他坑害自己的理由,走投無路之下,只得抱著萬一的希望,向北疆逃來。如果雁九說的是假話,北地漢人也不在少數,到了這裏他也不必擔心在南朝犯下的罪行。如果雁九說的是真話,誰會知道是他殺了那老奴?找到那位叫什麽盧一生的北國將軍,看在他大哥面上,他也不會薄待了我。

存著這樣的心思,丁承業專挑荒山僻嶺往北方走,晚上便去村寨中偷些吃食,饑一餐飽一頓的,總算到了邊界。他本以為這種地方該不會有他的海捕文書了,誰料進村乞討時,竟被人認了出來,這種地方的民壯更是厲害,一時鑼鼓起,裏正帶著民壯歡天喜地的跑來捉人,嚇得他落荒而逃,好不容易翻過了這座雪山,還好,這裏已是契丹人地界,他總算不必再擔心有人追來了。

這裏的積雪極厚,雪地上除了一些鳥獸的足跡,看不到其他的痕跡,丁承業深一腳淺一腳走得精疲力盡,回頭一看,離那座山也不過走出了兩裏多地,丁承業不由暗自叫苦:“照這樣的速度,恐怕他還不能走到有人的地方,就得活活餓死,或者被野獸活活咬死。”

穿過一片樹林,他再也走不動了,抓起兩捧雪來吞下肚子,剛剛抹抹嘴巴,就聽一聲大聲:“兀那漢人,不許亂動,你是幹什麽的?”

丁承業扭頭一看,只見幾個皮帽皮襖胡服打扮的大漢正站在不遠處張弓搭箭地瞪視著他,丁承業如見親人,聲淚俱下地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我是你們南院大將軍盧一生的……呃……遠方親戚,特來投奔啊!”

“盧一生?”幾個契丹巡邏大漢滿面狐疑,南院大將軍?這官聽起來似乎官職不小,可是怎麽從來不曾聽說過這麽個人?

北國契丹的軍隊屬性十分復雜,除了直屬皇族的宮帳軍、王公大臣的部曲組成的大首領部族軍,還有契丹、奚和其他遊牧民族以部落為單位組成的部族軍、帶有鄉兵性質的五京鄉丁和遼朝境外附屬部落的屬國軍。各有統屬,派系眾多,各軍的將領其他各部不熟悉也是可能的,但這人既說什麽大將軍,大家聽都沒聽說過便有些稀奇了。

殊不知盧一生這個大將軍只是北國皇帝策封的一個便宜官職,他本人聚眾三千,在宋境與北國中間地帶,幹的仍是打家劫舍的營生,根本不是北國正式的將領。聽丁承業說的慎重,那幾個部族軍的戰士倒也沒有太過難為他,搜了搜他的身,沒有攜帶什麽武器,便押著他去見自己的部族首領去了……

……

“大人,咱們這便走了?”

楊浩坐在車中,默默地點了點頭。

罪魁禍首雁九已經死了,雖然真相還未完全揭開,至少已經知道他才是罪魁禍首,楊浩從雁九那幾句話中也已隱隱猜出了事情的經過,這不過就是民間版的“狸貓換太子”罷了,丁夫人娘家遭了強盜,雁九為了讓自己的子孫擺脫奴婢身份,移花接木,把自己的兒子說成了丁夫人的遺腹子,待他長大成人,便圖謀害死丁家的人,讓自己的兒子接掌家業,這種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他楊浩只是不幸表現的太出色,讓長子殘廢、次子無能的丁庭訓動了心思,所以成為這起陰謀的一個犧牲品。如果他還是以前那個懵懵懂懂的丁浩,想必現在和楊氏仍在丁家為奴為婢,主人是丁庭訓也好、是丁承業也好,對他們這些下人來說沒有什麽區別。

對那個蘭兒,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處置措施,蘭兒只是一個下人,她不附從丁承業、雁九,也自會有別人或為金錢、或畏權勢,聽任丁承業和雁九的擺布來做旁證陷害他,在這起陰謀中,她的作用實在有限,罪既不致死,難道打她一頓板子?

聽說她已被丁承宗喚來牙婆發賣了,這牙婆就是柳婆婆,柳婆婆約略知道一些他與丁家的恩怨,也知道蘭兒為虎作倀,是丁大少爺的對頭,是絕不會給她找個什麽好人家的,這就已經夠了。

丁承業逃了,但是可以預料的是,丁家他是再也回不去了,自從聽了雁九那句話,便沒有自己,丁承宗也饒不了他。他再也做不了作威作福的二少爺。天大地大,未必沒有相遇的一天。何況,他還秘密會見了趙通判,尋了個別的由頭,讓人假扮苦主,舉靠丁承業,如今海捕文書已經撒了出去,只等捉到了他,便會派人通知自己,這丁承業一介紈絝,根本沒有獨自求生的能力,說不定他根本就逃不出霸州轄境,就被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