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各西東(第5/7頁)

陸湘舞忽然有些羨慕起羅冬兒來:她死了,總還有人惦記著她,做了這麽大的官,還不忘要回來為她伸張冤屈,女人做到這個份兒上,這一輩子也該知足了。而自己呢?大概就像那水中的泡沫,一閃即滅,死就死了,不會有一個人記得我……

陸湘舞慘然一笑,以袖掩面,縱身便跳下了河去……

“老爺,有人跳河噯……”

“是嗎?”廣原第一妒夫鄭成和從車轎中探出頭來,往那大河看了看,咧開一張雷老虎似的蛤蟆嘴,嘖嘖嘆息道:“圖個啥咧,這多冷啊。”說罷又縮回了頭去。

“是啊。”車把式也長籲短嘆:“雖未看清她的模樣,可是瞧那身段兒,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挺饞人眼的呐。”

“嗖”地一下,鄭成和又探出頭來,瞪起一雙水泡眼道:“怎麽說?是女的?哎喲你這個不開眼的混賬東西,停車、停車,快點救人!”

鄭成和跳上車轅,抱著暖手袋對自己的一眾隨從指手畫腳地道:“快快快,全都給老爺我下去撈人,誰把人撈起來了,老爺我賞錢五貫,不!十貫……,還愣你娘個毬,快下水啊,你奶奶的……”

……

一間小小的花廳,臨時改成了置放丁家祖宗牌位的地方,長明燈燭火幽幽,散發出一股淡淡的乳味清香,丁承宗一身灰衣,靜靜地坐在香案前的蒲團上,兩眼望著那筆直的燈火,也不知在想些甚麽。

丁玉落悄悄地推開門走了進來,步履如貓,輕得沒有一點聲息,只是帶得那燭火微微地搖曳起來。丁承宗若有所覺,輕輕地轉過頭去,只見丁玉落短袍長褲,腰纏布帶,足下一雙抓地虎的皂靴,腰間一柄短劍,肩上斜背一個包裹。

她的臉頰已用姜汁染成了黃色,還粘了胡須,打扮得像個標致、清瘦的年輕男人,她頭戴遮耳皮帽,一身半胡半漢的打扮,正是北方人慣常的遠行打扮。

“大哥,我已準備好了。”

丁承宗默默地轉回頭:“大哥知道,這些日子來苦了你,本以為我能處理好這些事情,不想你再知道那些齷齪不堪的事情,誰知竟讓他有機可乘,花言巧語地誑騙了你。可這,不是你寬恕自己的理由,你做錯了的事,你自己去補救。”

丁玉落靜靜地道:“我知道,這一回,我不會讓大哥失望的。”

丁承宗道:“大哥不是因為一己之怨去揣度他。雁九死前說過的話,再加上我這幾天的冷靜分析,我絕對相信他當時得意忘形之下說的不是假話,我被他們下了毒,爹爹也是被他們害死的。丁承業……不是我們丁家的子孫!就算他是,做出弑父之事來,也是罪無容誅,你明白?”

“我明白!”

“好,在祖宗靈位前,跪下!”

丁玉落走到一個蒲團前雙膝跪下,丁承宗一字字道:“現在,你向爹爹,向列祖列宗發誓,一定要報這個仇!”

丁玉落一個頭重重地磕了下去,丁承宗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蕩著,有些森然:“如果能帶活的回來,就把他帶到列祖列宗的靈位前來,如果不能,就殺了他,帶他的人頭回來,不然,你永遠也不必回來了!”

“是!”丁玉落又是一個頭磕下去,丁承宗雙眼溢出淚光,突然扭過頭去。他不是這般冷酷的人,其實也不想讓丁玉落一個女孩兒家去承擔這樣的責任,可是他雙腿俱廢,這個使命,只能由妹子去完成,他只能逼著自己心如鐵石。

“大哥……”丁玉落走到門前,緊緊腰帶,扭頭回顧一眼,問道:“丁家的宅子、田地,都已被他賣掉了,我走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沒有怎麽辦。”丁承宗盤坐在長明燈前,頭也不回地道:“已經被打破了的,再粘起來,也恢復不了原來的模樣了。田地賣了可以再買、宅子賣了可以再蓋,但是人心丟了,想再聚起來難如登天。你走之後,我便攜家人去蘆嶺州,你若完成了使命,就去那裏見我。”

丁玉落神色有些激動,訥訥地道:“我……我們一再傷了他的心,他……他會原諒我們麽?”

丁承宗閉上雙眼,靜靜地道:“他原不原諒我,是他的事。我如今只求心安而已。你去吧,我明日,便赴蘆嶺州……”

……

從山坡上滾下去,丁承業氣喘籲籲地爬起身來,一路逃來,他的衣袍全都刮得破破爛爛,原本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單看外表,絕對是個金玉其外的佳公子,可是現在他蓬頭垢面,幾與叫花子無疑。

那個楊浩真是狠呐,居然動用了霸州府的力量,海捕文書撒開了去,弄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萬般無奈之下,他不禁想起了雁九那個老奴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