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在荊棘中,不動也刺(第3/4頁)

徐穆塵趴在那兒,嘴角涎血,口齒不清地道:“小民……冤枉。這賬簿……有古怪。小民……要與那丁浩對質……”

“好,來啊,宣丁浩上堂!”陳觀察沉住了氣,端端正正地坐回了椅上,得意的目光睨了一眼坐在下首的程押司。程德玄輕輕一笑,雲淡風輕,陳觀察不禁大感沒趣。

丁浩走上堂來,徐穆塵趴在那兒,嘴角淌著血,用蛇一般的目光狠狠盯著他,若不是被陳觀察一頓打不敢再放肆,他真要撲過去咬下丁浩一塊肉來才甘心。

丁浩一上堂,衙下便有人呼喚大哥,聲音有些耳熟,丁浩窺個空兒回頭一看,卻是彎刀小六、鐵牛和大頭擠在人堆裏向他揮舞著手臂鼓勁兒,丁浩不禁綻顏一笑。人群裏還站著幾個丁府的家丁,這幾名家丁,每人一匹快馬,就系在府衙外拴馬柱上,案情進展,要隨時傳報回府的。

“草民丁浩,見過觀察老爺!”丁浩舉步上前,撩袍欲拜,陳觀察已從趙縣尉那兒知道,此案能有轉機全賴此人,因此那酷吏的嘴臉一收,和顏悅色地道:“丁浩不必大禮,你是本官借調來府理賬的,算是半個衙門人。一旁站著回話。”

陳觀察一句話,已把首功攬在自己身上了,丁浩聽了就勢止步,長揖道:“謝大人。”然後規規矩矩站到一旁。

陳觀察問道:“丁浩,這賬簿可是你親手整理?可是徐穆塵親手畫押,你且在這公堂之上詳細道來”

“是,草民奉觀察老爺之命,於府衙之內整理賬簿,耗時半個月,將款項數目較大的賬目都整理成冊,然後請徐掌櫃的到衙裏審閱。徐掌櫃的三度赴衙,三冊賬簿都是他親手簽字畫押。賬冊清理完畢,正值浴蘭令節,小民將賬冊送去請趙縣尉閱示,趙縣尉體恤屬吏,說是節後再令人詳細盤查,並令人將賬簿收入府庫。這一切,府衙派來監視草民梳理賬冊的兩位公人都是知道的。”

“好!”陳觀察見他說話十分上路,神色更加溫和:“你上前來,看看這三冊賬簿,可就是你親手整理的。”

“是!”丁浩上前,就著馮有為三人的手看了看那三冊賬簿,向陳觀察拱手道:“大人,這三冊賬簿正是小民親手整理。”

陳觀察身形微側,撚須道:“嫌犯徐穆塵拒不認罪,指摘是你偽造證物,你有何話說?”

丁浩躬身道:“大人,草民是丁府的解庫巡察,奉官府令諭協助清理賬目而已。此案牽涉利害,與小民無幹,小民豈有以身試法的理由?此其一。所有賬目,雖是草民一手經辦,但是每一頁、每一行、每一字,都是徐穆塵親眼看過,都有他親筆畫押的,今日他當堂翻供,矢口否認,小民也無話說。小民只想問他,他親筆的簽名、親手按下的手印如果都不能為證,那……還有什麽是可以作為憑據的?”

徐穆塵大叫道:“不對,這裏面有鬼,這裏面一定有鬼!是了,我想起來了,他會邪術的,他會妖法的,老朽早聽人說,他遇過妖物,懂得妖法。”

堂上陳觀察把驚堂木一拍,喝道:“胡說,這裏是霸州正堂,律法森嚴之地、正氣聚集之處,什麽邪祟之物能進得了府衙的大門?未經本官訊問,你這疑犯又敢插嘴,真是不知教訓,來啊,再給本官掌嘴二十。”說著伸手便去掣那紅簽。

“大人且慢。”丁浩笑吟吟地施禮道:“大人息怒,這賬冊都是他徐穆塵簽字畫押的,白紙黑字,做不了假。若刑罰重了,恐怕會有人指摘大人用刑逼供呢,何不讓他心服口服?”他轉向徐穆塵道:“徐掌櫃的,你說是妖法?那要不要弄一盆黑狗血來破破我的邪法兒?”

陳觀察聽徐穆塵嘀咕什麽邪法兒,還真怕這賬上果真是使了邪術的,一旦破去,自己又要抓瞎,聽丁浩說的這麽篤定,他才寬心,忙道:“來人,去尋一只黑狗來,本官雖不信這些邪妄之說,總要叫這霸州百姓也心服口服才是。唔……本官記得,好象這衙門裏就有一只?”

書吏林之洋苦著臉道:“大人,衙門裏是有一條黑狗,那是小人養的。”

陳觀察喜道:“養得好,你帶人去,把那狗宰了,端盆狗血上來。”

林書吏啼笑皆非地道:“不是,小人是說……老朽……小人……遵命!”

林之洋垂頭喪氣地帶了一個刀捕下去,牽了那黑狗來,為顯光明正大,就在衙前百姓面前宰了,用木盆盛了血上來,將狗血塗在賬冊上,所有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些讀書人出身的官兒們信奉的是孔教的‘子不語怪力亂神’,自然端然而坐,目不斜視,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態來,但是那眼角也一律傾斜四十五度角,顯得十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