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在荊棘中,不動也刺(第2/4頁)

徐穆塵瞪大雙眼,使勁往賬簿上湊,三個書吏怕他情急撕了賬簿,連忙緊張地護住,以備不妥。徐穆塵看得仔仔細細,那賬簿上紙張完好無損,並無裱露裁剪過的痕跡,只是原本有些記載著數目的地方忽然變成了一片空白。

可是丁浩的字寫的難看之極,歪歪扭扭,行不成行、豎不成豎,再加上字寫的忽大忽小,因此缺失了些字看來毫無異樣,正是他一貫的風格。

馮書吏面無表情地向他展示了賬簿,退開一步,林之洋又上前一步,捧過賬冊道:“徐掌櫃的,你看清楚,這賬上的簽名與畫押,可是你的?”

徐穆塵不用看就知道那的的確確是他的簽名畫押,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林之洋特意勾勒出來的賬目不妥之處,眼看著賬簿上所載上繳丁庭的款子也只剩了一個零頭,簡直快要瘋了。

林之洋退下,李群洲又木著一張臉湊上來,咳嗽一聲道:“徐掌櫃的,你看看我這一本,那些活當之物,時常提前發賣,但是……”

徐穆塵不看賬簿了,他突然抻長了脖子,就像一只絕望的烏龜,拼命地把頭伸出來,直勾勾地盯著李群洲,嘶聲道:“李書吏,你知道這些賬都是假的,你知道,你們都知道!你們看過我的賬簿,賬簿雖然燒光了,可你們都是多年盤賬的老吏,不會一星半點兒都不記得,這根本不是我賬裏記的東西,根本不是我記的東西啊,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李群洲嚇了一跳,趕緊退了幾步,心中便有幾分惱意:“劉知府完蛋了,眼看著你也要完蛋了,這時候還要拉我下水?這賬是不是你記得,你貪墨丁家錢款,賄賂州府官員,在霸州城裏做的那些肮臟事兒難道都是假的?我拉你一把?這位陳觀察現在分明是撿個棒槌都當針,死活要定劉知府的罪了,我拉你一把誰拉我一把呀。”

徐穆塵一見他躲開,撲上去一把抓住他,叫道:“李老哥,咱們兄弟是什麽交情,這麽多年的朋友,你不能不仗義啊。如今兄弟有難,你可得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啊,兄弟一輩子感你的恩德。你告訴他們實話,告訴他們……哎喲!”

徐穆塵後膝彎又挨了兩下狠的,緊跟著後脊梁又挨了一刀柄,把他砸得跪坐地上,佝僂著身子慘呼不已,李群洲狼狽不堪地退開幾步,故意大聲道:“豈有此理。我老李在衙門裏當了一輩子差,公是公、私是私,那是能混為一談的。你若覺得冤屈,和大老爺說去,老李是個本份人,豈能徇私枉法,賬簿你已看了,你只管稟告觀察大人、這賬簿上的簽字畫押,可是你的親筆?”

這樣當眾攀交,乃是官場大忌,林之洋和馮有為、乃至一些本地的官員小吏,原本對他還抱著些同情,因他這情急亂投醫的一番話,登時起了反感,再不抱絲毫情意了。

徐穆塵一見素來交厚的人都視他如瘟疫,心中更是驚慌,窘急地大叫道:“大人,小民冤枉,小民實在冤枉。那賬簿……那賬簿上的簽字畫押,確系小人親筆,但……但那賬簿,絕不是小人審閱過的。”

陳觀察臉色一變,喝道:“大膽疑犯,還要狡辯,本官問你,你一共審閱過幾冊賬簿,畫押過幾冊賬簿?”

“三冊。”

“既然如此,這三冊賬簿上的簽名可是你的?”

“是小民的,不過……”

“啪!”陳觀察把驚堂木一拍,怒喝道:“你只簽過三冊賬簿,這裏只有三冊賬簿。你又說這三冊賬簿不是你審過的,如此顛三倒四,自相矛盾,你是在戲弄本官麽?”

“小民不是,小民……”

“啪!”驚堂木又是一拍:“你甫上公堂,便大聲咆哮,念你老邁,本官不為自甚。你如今是一個疑犯,可你見官不跪,不問自答,你是在藐視公堂嗎?”

“大人誤會,小民……”

“啪!”驚堂木還是一聲脆響,程押司坐得近,被他這三拍,拍的耳朵裏一陣刺癢,不禁皺著眉頭掏了掏耳朵。

“你詭言狡辯,咆哮公堂,見官不跪,不問自答,大堂之上,攀附公職,分明就是一個不守本份的刁民!”

“小民……”

“啪!”驚堂木一響,陳觀察縮回有些發麻的右手,便自簽筒裏抽出一個紅簽來,“當”地一聲擲在地上:“來啊,掌嘴十記,以儆效尤!”

四個衙役撲過去,兩個按住徐穆塵肩膀,另外兩個各執一塊掌嘴的板子,甩開膀子左右開弓,三板子下去,徐穆塵便兩腮青紫,口血直流,扇到第七板時,後槽牙都被打出來兩顆。

掌完了嘴,衙役把徐穆塵往地上一丟,退回了班列。陳觀察嘴角噙著令人心寒的冷笑,凝聲道:“徐穆塵,賬簿你已經看過了,你認不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