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壓制內訌丞相憂軍糧,爭心不死李嚴行險棋(第2/6頁)

乳臭未幹的魏國降將,不過是一只裝腔作勢的花腳烏龜,丞相一定是被蒙了雙眼,才會讓這小白臉躋身蜀漢大將行列。可論資歷、論戰功,他連劉琰也比不上,更不要說與身經百戰的兩朝老將相提並論。

魏延冷哼了一聲:“姜將軍,不論你談何便宜之權,可我先鋒營不歸你管吧。縱算我的兵違反軍令,也由不得你擅自捕拿,請問,誰給你擅行軍令之權,又是誰給你的便宜行事之權?”問話一聲比一聲大,像滾過天際的雷,逼視的目光也更兇狠了幾分,仿佛看著的不是同袍,而是仇敵。

“是我給的權力!”一個聲音如鐘磬彌彌,將魏延連成片的逼問戳開偌大的洞。

眾人都呆了,一刹那的愣怔後,一個連著一個地叫了起來:“丞相!”聲音此起彼伏,仿佛不規則的弧線,有幾分錯落,幾分曲折。呼喚聲過後,人群跟著拜了下去,頭埋在雙肩之際,心頭都難免生了一些惶恐。

魏延倒吸了一口冷氣:“丞相……”他喊了一聲,後邊的話卻說不下去了。

劉琰見著諸葛亮,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喊道:“丞相,你要為我做主!”

諸葛亮卻不理他,默默把目光轉向那些已被押住的士兵,有的蹬著半只鞋子,有的肩膀裸露了一半,有的整張臉在流血,有的胳膊脫了臼,痛得齜牙咧嘴,個個鼻青臉腫,衣衫不整,活似剛遭了強盜打劫。他又是痛心又是氣憤,語氣很沉地問道:

“為何擅毆軍營?”

鬧事的士兵見到諸葛亮,魂已嚇飛了一多半,沒一個敢回話,想起諸葛亮的嚴酷軍法,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土裏。

楊儀立刻拿出長史的範兒來,肅聲道:“丞相問話,為何拒不作答?”

劉琰咂巴著嘴巴吼將起來:“丞相,是為魏將軍克扣軍糧!”

“克扣你娘!那是克扣麽,你可真會栽罪名!”魏延反擊道。

“怎麽不是克扣,白白劃走我麾下的糧秣,不是克扣是什麽!你有何權力掏走我的兵的口糧!”

“你的兵也歸我先鋒營,該用多少糧秣,怎麽不是我說了算?糧秣分至營中,本就該按便宜分配,你是第一天來軍營麽?軍中規矩懂不懂!”

劉琰被魏延搶白,臉霎時青紅不定:“魏延,你可別猖狂,你算個什麽東西,讓你帶兩天兵便目中無人,我和先帝打江山時,你在哪裏?”

魏延譏誚道:“我是不算什麽,哪兒比得上你老人家,建的大功業,做的好大官,這漢家天下都是你打下來的,故而朝廷屢屢優渥恩賞,可羨煞旁人也。”

魏延的諷刺恰恰都戳中了要害,誰不知道朝廷優渥劉琰,原是把他當作閑人供養起來,周圍的士兵本來就對劉琰不滿,因此二人沖突,其實都偏向魏延,巴不得魏延能打壓劉琰的囂張,此刻魏延嘲諷劉琰,都以為魏延罵得痛快,忍不住的竟笑出了聲。劉琰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得懂這其中的羞辱意思,又是羞又是怒,情急之下,“唰”的一聲拔出腰刀。

“王八蛋!”

“廢物!”

“住口!”諸葛亮喝道,他指著親兵道,“將他二人拉開!”

八個丞相親兵沖過去,四個分一個,生生將二人拉去十步之遠,雖隔得遠了,仍舊是怒目相視,狠咬著牙,你低罵一句,我詛咒一聲。

諸葛亮轉向士兵,嚴肅地說:“中軍之營,擅行鬥毆,驚擾軍營,成什麽體統?爾等便是如此遵從軍令麽?”

眾人嚇得更不敢擡頭,背心上爬著一條冰涼的蟲子,一點點將最後殘存的膽量都啃噬幹凈。蜀軍軍令極嚴,諸葛亮又是不徇私的剛硬脾氣,在嚴法面前,求饒哭訴沒有絲毫作用,卻不知為這一架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諸葛亮一揮手:“統統帶走,先看起來!”

仍是姜維麾下的一百士兵押著這群鬧事士兵離開,眾人沒一個敢喊冤,走得極安靜。諸葛亮又對圍著看熱鬧的士兵道:“各歸各營,兵士不聽法令,鬥毆軍營,如此顢頇之事,何故圍觀不去,成什麽體統?”

嚴厲的批評讓本來看得不亦樂乎的士兵們心裏發顫,大氣也不敢出,埋著頭匆匆離去,生怕被諸葛亮記住背影。須臾,適才嘈雜如攪開水似的轅門走得一空。

楊儀看了看魏延和劉琰:“丞相,他們兩人怎麽處置?”

諸葛亮略略一思:“各自押在營內,先自反省。”

楊儀應了一聲,他像得了聖旨,眉眼登時亮爽如抹了漆,趾高氣揚地指使道:“把他們帶走,好生看著!”

魏延瞧不得楊儀那小人得志的險惡嘴臉,諸葛亮要殺他剮他,他便是再冤屈,也只能低下頭顱,偏偏由不得楊儀來指手畫腳。

楊儀一擡頭,恰看見魏延逼向他的刀劍般的目光,他不是寬厚脾氣,當即頂道:“你瞪我作甚,自己作的惡自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