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見魏使痛悉徐庶噩耗,減糧草激起軍營爭鬥(第4/5頁)

奈何軍中到底不比在成都的錦繡世界,雖然諸葛亮特意照拂,畢竟苦了些兒,飲不得好酒,吃不得好肉,聽不得好曲,每日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全是些五大三粗的莽漢,半個女人的影兒也沒有,動輒還要從一地顛簸至另一地,真損壞了他這把養尊處優的老骨頭。他既受了罪,又不是個忍得住的脾氣,便要去尋諸葛亮抱怨,諸葛亮若忙得顧不上理會,他便坐在中軍帳,一把鼻涕一把淚,非要諸葛亮給他許下好處,不然他能耗上一整天,折騰得出入中軍的文武官吏回個話也不得安寧。

他討厭軍營生活,蜀軍的將士也不喜歡他,嫌他是個累贅,又啰唣又麻煩,若不是諸葛亮再三關照,只怕已有將軍對他飽以老拳。

當下裏,劉琰覺得掃興之致,一叠聲地亂罵道:“沒用的東西,連肉也炙不好,朝廷白白養了你們這幫廢物!”

眾親兵都低了頭,也不敢還嘴,心裏恨透了這個遭瘟的腐朽老頭,一面聽著他的絮叨,一面詛咒著他快些滾蛋。

營帳一掀,一個校尉走了進來:“將軍!”

劉琰見是領糧秣的校尉回來了,這才放過了親兵,他乜起眼睛,拿捏出尊貴模樣來,從鼻孔裏哼出聲音:“怎麽?”

校尉抹著熱汗:“將軍,本月的糧秣已領回,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比以往少了一些。”校尉忐忑地說。

劉琰一睜眼:“少了?少了多少?”

校尉心裏發著抖,硬著頭皮說:“少了三分,三分之二……”

劉琰一聽就來了氣,嗓門立刻大了三倍,像雷一樣爆開了:“為何少了三分之二?!”

校尉惴惴地說:“本月領糧,各營都減損了一半……”

“哦,各營減損一半,”劉琰摩挲這句話,忽地像蟄了毒蜂般吼起來,“不對,他們減損一半,為何我要減損三分有二?”

校尉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本來我們也是減損一半,可回來時,魏將軍把我們的糧秣劃撥了一部分出去……”

劉琰像被炸了窩的兔子,叫得面紅耳赤:“他憑什麽劃我的糧秣!”

校尉像頂著暴風雨登山:“魏將軍說,說……將軍麾下之兵不出戰,如今非常時期,該把糧秣送給最需要用的兵,所以,所以他劃了過去……”

劉琰氣得全身冰涼,揚手把匕首狠狠地砸下去,“當啷”砸出一個小坑來:“魏延,王八蛋!”

諸葛亮把他劃歸先鋒營,讓他和魏延同屬一營,魏延雖是先鋒營將軍,卻並不真正部勒他,實際上,他和先鋒營並沒有從屬關系。魏延極討厭這白吃軍營飯,卻不出力的廢物貴胄,他也很厭煩魏延的張揚,兩人素日也不來往,見面囫圇打個招呼。劉琰幾次向諸葛亮提出要求換地方,可等他剛打個轉背離開,其他營的將軍聞風來找諸葛亮抗議,說這糟老頭前腳進營,他們後腳便橫刀出營。便是這般遭著眾人的厭棄,他就一直待在魏延的營下。盡管彼此盡量避免沖突,卻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仇隙日積月累,仿佛兩座積蓄已久的火山,說不定哪一天便會沖決而出。

想著自己白白地受魏延淩辱,劉琰怎麽受得住那窩囊氣,越發地怒不可遏,將案上的大盤狠狠一掀,一整盤牛肉倒翻而下,碩大的一條肥牛肉直撲在塵土裏,“噗”的一聲沉悶如一拳打在沙袋上。

“魏延在哪兒?”劉琰惡聲惡氣地說。

校尉戰戰兢兢地說:“目下不在營內,他去了中軍倉曹營……”

“這口氣不能就算了!”劉琰跳將而起,怒火已燒光了他的理智,他大罵著沖了出去。

※※※

楊儀抱著糧簿走進中軍帳,諸葛亮並沒有伏案疾書,他正在和張鉞說話,張鉞沒有著戎裝,只著了一身便衣,卻是蠻夷氣盡脫,乍一看,像個容色清朗的漢人書生。

“丞相。”楊儀輕輕喊道。

諸葛亮回過臉來:“都分發完畢了?”

“是,”楊儀頓了頓,“只是各營都有些怨言。”

諸葛亮沉重地一嘆:“不得已而為之,只望能渡過難關,漢中糧秣順利運至軍前。”

楊儀忡忡道:“岑述前日飛書,說漢中暴雨不斷,棧道皆被沖毀,他正想法搶修,也不知糧秣甚時能運到。”

諸葛亮嘆道:“岑述只是督糧官,坐纛兒總統漢中的是李正方……”他忽地凝了聲色,“再給李嚴去信催糧,請他務必在六月內把後續糧草運至祁山,軍情緊急,等不得!”

“是!”

張鉞插話道:“若是能就地取糧也倒好了。”他見諸葛亮和楊儀都望向自己,因笑道,“我軍上次在上邽刈割小麥,何不再行此策,隴右可是關中糧倉,要找糧食還不容易麽?”

諸葛亮搖頭:“不行,一計已成,不能再行,再說,秋麥已刈割完畢,春麥也還沒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