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諸葛亮固執擇劣將,馬幼常輕忽失街亭(第3/4頁)

“馬參軍,”王平耐心地勸道,“我軍兵分兩路,勢單而難成,不如同入城中,共守關隘。只要我們堅守不出,待得隴西、上邽戰事平定,大勢掌握,不愁魏軍不退。”

“我意已決,無需再勸!”馬謖決斷地說,他揚起頭向那蒼茫山林望去,仿佛他就是神,是主宰天地的上帝。

“馬幼常!你不要意氣用事!”王平顧不得尊卑,踹著馬鐙厲聲大喊。

“王子均,我才是守街亭的主將!”馬謖還以顏色。

王平知道了,這個頑固的年輕人是鐵了心違背諸葛亮的將令了,在馬謖眼裏,他王平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武夫,能跟他並肩守街亭已經是榮耀,只需唯他馬首是瞻,別的卻不要妄想!

“好,你要分兵就分兵,那我請在山下阻截!”王平無奈,只好讓了一步。

馬謖傲然地說:“守街亭的兵力不多,我意分一千兵與你,遣副將高翔與你同守關隘!”

“一千兵!”王平氣得要炸了,“人太少了!”

馬謖乜著眼睛:“王將軍嫌少麽?本次守街亭,我軍兵力本來單薄,南山之兵又為此次守街亭主力,何能再分與你處?請將軍思慮三軍之難,勿要貽誤北伐大局!”

王平被馬謖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望著這個剛愎自用的主將,長長一聲嘆息。不是嘆息他命運不濟遭遇如此主帥,而是嘆息北伐或許終將衄挫。

“丞相,對不起……”王平心裏悲苦地說,雖是心中火焰撩得老高,又無可奈何,他哼哼兩聲,領了一千人驅馬離去。

馬謖一揚馬鞭:“上山紮營!”他當先一騎,像奔向自由家園的兔子,蹦跳著沖上蔥蘢綠色掩映的山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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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魏的鐵騎如黑色巨浪湧進街亭的兩山夾道中,他們起初預料的激烈阻擋並沒有發生。山谷中寂靜一片,遠遠地望去,街亭關隘的城墻上豎起了一面孱弱的旌旗,迎著風孤單地顫抖著。

蜀軍果然先一步搶占了街亭要隘,若是越不過街亭,援兵抵達不了戰場腹心,不僅隴右易幟即在眼前,長安也危在旦夕。張郃登時沮喪極了,可是很快,那種沮喪的情緒便被夾谷的春風吹去了百裏之外。

魏國斥候士兵把一個令人又驚又喜的戰報呈了上來——蜀軍主力全移街亭南山之上,守衛街亭城的蜀軍其實只有一千余人。

“是誰守街亭?”張郃問斥候。

“參軍馬謖!”

張郃哄然大笑:“馬謖?哈哈,諸葛亮怎麽派了這麽個庸才來守街亭,居然以主力安營孤山之上,分兵兩處,其勢難相援,他若是舉全力當道紮寨,我哪裏有取勝的十全把握!”

張郃的援軍到達街亭時,山上的蜀軍已立好營寨,一排排鹿角從山腳蔓上山頂,荊棘似的閃著醒目的光。每一排鹿角裏都立著一面漢軍旌旗,旗幟呼啦啦地拉扯著風聲,仿佛無限進攻的鼓聲。

馬謖往山下一望,五萬魏軍如鐵流般窩在街亭的夾道間,以居高臨下之勢,魏軍的分兵部署看得一清二楚,把克敵的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魏軍若敢強攻上山,蜀軍弩兵必會萬箭齊發,這是他移兵上岡的戰略設想,他對自己的設想相當自信,勝利像送到面前來的新鮮嫩果,一舉手,便利利落落地摘下來。

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魏軍停在山下不動了,只是從四面八方合攏,把座山圍得跟鐵桶一樣,在山下搖旗呐喊,也不攻上來。

馬謖茫然地看著停止不動的魏軍,竟安起了營帳,似乎打算埋鍋造飯,他像被泥抹了眼睛,一時間還有點混亂。

魏軍就這樣守在山下,過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漫長得像過了一千年,馬謖幾次派了人下去探個情況,都被魏軍的飛矢逼了回來,派出去一百人回來十人,派出去兩百人回來二十人,死亡是以十倍為累積層層疊加。

那些丟棄在山腹上的蜀軍屍體越來越多,淒清的月光鋪灑山間,像一面從天上垂下的裹屍布,映照在一張張年輕而蒼白的臉上。

馬謖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從山上望下去,四面都是燈火,像無數的螢火蟲在山下飛舞。曹軍安靜地匍匐在大道上,似乎是沉睡中的狼豸,養精蓄銳等待黎明的屠殺。

南山之上一派死亡的沉寂,夜風把街亭城方向激烈的廝殺聲吹上山巔,從山上俯瞰,能看得見關隘前燒起了一片刺目的火紅,那座灰蒙蒙的小城池仿佛掉入火坑裏的一枚棋子,掙紮著、吼叫著,卻很快地隕滅了。

那是魏軍在攻城。

本來做好了敵攻一處,則我兩處襄助的謀算,但當實戰到來時,南山上的蜀軍卻根本分不出一個兵去解救陷入重圍的守城將士,只要山上的蜀軍想要殺下山去,都會被守山的魏軍用強弩射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