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諸葛亮固執擇劣將,馬幼常輕忽失街亭(第2/4頁)

馬謖胸口激蕩如萬馬奔騰,他倔強地擡起頭顱,大力地迸出一個字:“能!”

令箭從一只手過到另一只手,馬謖牢牢地握住令箭,緊緊地抵在胸口,驕傲地面對大帳內的懷疑和鄙夷。

帳內響起嚶嚶嗡嗡的議論聲,像一群從四面八方飛來的鳥,停在枝頭上嘰嘰喳喳地聒吵。

諸葛亮威嚴的目光一一掃射,一時鴉雀無聲,再沒個人敢說話了。

“幼常,我軍兵力分散各處作戰,因此守街亭之兵不可多,我派給你一萬精兵,夠不夠?”

“夠!”馬謖回答得很自信。

諸葛亮又向余將道:“還需副將輔佐幼常。”他揮起羽扇向後一指:“子鈞!”

王平正在琢磨諸葛亮派馬謖去守街亭的深意,冷不丁聽諸葛亮叫他,差點嚇了一跳,忙立身道:“在!”

“你隨幼常去守街亭,憑你的經驗,應能擔當此任!”

“是!”

“諸將,街亭幹系重大,不可有失,一定要當道紮寨!謹記,謹記!”諸葛亮鄭重地叮囑。他看向馬謖,那個驕傲的青年潮紅著臉,過度的興奮讓他的身體在發抖,連諸葛亮的吩咐都心不在焉地隨意應承。

一絲隱隱的擔憂魅影般生長,可是諸葛亮是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的人,是的,這是他最大的一次獨斷專行,甚或是一種賭博。

幼常,希望你建功立業,希望你光耀馬家門楣,希望你不會辱沒離世人和在世者的殷殷期望,幼常啊幼常,守住街亭,守住希望,守住一個國家的夢想。

諸葛亮緊緊地捏住扇柄,他決定了,水一旦潑出,從沒有收回過。

“散帳!”他說。

所有的將軍都退了出去,所有的命運賭注都開始了。

馬謖直到走出營帳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恍恍惚惚,如墜在濃霧裏,背上冷不丁被人重擊一拳,回臉去看,卻原來是魏延。

“馬幼常,你到底給丞相說了多少好話,他為什麽讓你守街亭,你能守住麽?”魏延不容情地說。

馬謖不高興了:“我能不能守住街亭,可不是你魏文長能說的!”

魏延偏偏沒惱,語氣鄭重地說:“聽我一句忠告,要守便做一墨守成規的拙將,不要別出心裁,若是守不得,趁早撩開,不然貽誤北伐大業!”

馬謖哪兒以為這是忠告,分明是瞧不起人的譏誚,他哼了一聲,拔腿便離開,魏延卻還在身後呼喊:“馬謖,忠言逆耳,我可是為你好!”

馬謖索性把耳朵掩起來,魏延所謂的忠告被他拋得很遠很遠,他讓那顆昂揚的心充滿了志得意滿的驕傲。他一定會守住街亭,讓勝利像煙花般盛開在北國的蒼黃天空,用彪炳史冊的光輝功績告慰四哥的在天之靈。

四哥,你瞧好了,我身上也流著馬家的熱血,我也同樣可以為國家生死兩忘,我會讓歷史記住馬氏兄弟的偉業,蒼冷的青史上將銘刻那樣壯烈的慷慨。

※※※

街亭的地形的確很巧,一條大道直通東西,兩旁山坡也並不陡峭高聳。但奇就奇在大道上隆起了一個斷層帶,剛好把兩山相連,天然形成了“┣┫”形的橫切面,阻斷了那兩山間的通衢之路。

這樣的軍事地形若當道紮寨,正可切斷了街亭的咽喉,讓敵兵不得逾前通過,可惜馬謖一到街亭,就將諸葛亮當道紮寨的叮囑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指著街亭關隘道:“這街亭哪裏能夠當道紮營?南面的城墻還坍塌了一小塊,怎麽守?”

街亭關隘確是年久失修,磚墻上密布青苔藤蔓,南面女墻塌陷一個缺口,灰色的土磚撒了一地的碎片。

“可派人搶修,不出半日便能修繕完好!”王平趕緊提議道。

馬謖搖搖頭:“何必費這工夫,戰事緊急,不可耽擱,依得我看,不如,”馬鞭向高空一甩,“在此山上紮營,居高臨下,處險要而拒強敵!”

王平驚得眼珠子都要出來了:“參軍,丞相千叮嚀萬囑咐要在當道紮寨,你不可隨意更改丞相軍令!”

馬謖煩躁地向空中抽打馬鞭:“王將軍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兵法權宜之策嗎?若一味遵令,不知變通之術,何為統兵良才乎?”

王平是個大老粗,豆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誰和他議論兵法史書,必定茫然不知所雲。他吞吐了一下,還是不甘心地勸道:“參軍,還是依照丞相所令,當道紮寨,我軍全營屯守山上,倘若魏軍圍而不攻,如何迎敵!”

馬謖匆匆考慮了一下,說道:“那便如此,兵分兩路,我率主力上南山駐營,分一隊守城示敵,兩部成掎角之勢。若敵攻城則南山之兵下而助之,若敵攻山則守城之兵出城助之,萬無一失!”他說得志得意滿,自顧自笑了起來。

兵分兩路,原有兩相抗敵彼此呼應之慮,但和裝備精銳、兵力眾多的魏國騎兵比較,蜀軍兵力單弱不敵。本該集中一處以優勢兵力抗敵於關隘之外,如此布置,導致兵力分散,很可能左右支絀,頭不顧尾,這簡直是兒戲之論,王平的冷汗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