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諸葛亮固執擇劣將,馬幼常輕忽失街亭

“升帳!”

中軍帳內洪亮的呐喊伴著鼙鼓的震蕩遠遠地傳開,在清晨的柔風中如水霧彌散,卻沒有那晨霧裏的陰柔嫵媚,相反懷著一股子陽剛之氣。

一眾將領依次步入中軍帳,簾幕挑得老高,暖融融的陽光如刀劍般直插而進,把整座營帳內的人物都照得清晰如刻鏤。

諸葛亮在主位上正襟危坐,他朝下一揮羽扇,眾將按照職位高低依次坐好,都齊齊地把目光轉向諸葛亮。

“諸將,南安、安定、天水三郡已定,隴右五郡,尚有隴西和廣魏尚未攻下,我軍正日夜攻伐天水上邽與隴西襄武,以期克定,俾得五郡連和,以斷曹魏北邊一臂。而今形勢,曹睿親臨長安督戰,遣張郃率五萬兵馬奔赴隴右,欲解隴西、上邽之圍。當務之急,便是阻遏張郃大軍,確保攻下隴西、上邽,以成連橫之勢!”

他站起來,羽扇在身後的大幅地圖上一劃,扇柄在隴西和上邽兩處輕輕一磕。

“諸將以為當在何處阻擋張郃大軍?”諸葛亮回身問,他的目光習慣性地望向馬謖。

馬謖感受到那目光裏的問詢,他急忙說:“謖以為當在街亭!”

“嗯,說說理由!”

“街亭是通往隴右的咽喉,守住此處,便阻斷了張郃大軍,形若舉一石而斷水流。但等攻下隴西和上邽,我軍幾處兵力會合,反而可打他個措手不及!”馬謖分析得頭頭是道,越說聲音越大。

諸葛亮滿意地點點頭:“幼常所言甚是,正當設軍在街亭阻擋!”

他從案幾上拈起一面紅色的小旗幟,輕輕插在地圖上標示的“街亭”兩個字中央,手指一敲,說道:“街亭存亡擔系此次北伐成敗,張郃乃魏之名將,不可小覷,守一關隘可易,也可難,關鍵在守關之法!”

他平視著眾人:“我軍已分出了三路兵力,一路護衛中軍,一路攻打隴西,一路攻打上邽,因此能分給街亭的兵力實在是不多……”

他停了停:“這少許兵力要擋住張郃五萬精兵誠然為難,然而物有弊也必有利,街亭此地雖不十分險要,但其地勢卻難得為巧!兩山夾道,當中起一層台,街亭關隘便設在這層台之上,要過街亭,必須登此關隘,除此無他路可通!若能當道紮寨,以弓弩兵設伏,堅守十日而不出,張郃大軍必難通過,等我軍攻下隴西、上邽,張郃便不足為慮!”

諸葛亮說完,朝眾將一轉:“諸將,今日正是要選一個能守街亭的良將!”

“延願守街亭!”魏延第一個跳出來,生怕有人搶了這頭功。

“我也願往!”關興和張苞同時說,兩個人關系甚好,模樣又很像父輩,恍惚還以為看見關羽和張飛重生。

吳壹性子慢些兒,本來他的地位在諸將中最高,奈何沒有小輩們口舌快,落在後邊道:“如丞相信得過,壹願往!”

滿帳內高亢著誓死守關的志氣。誰都知道若能擋住張郃援兵,便是響當當的頭功,武將立功的心一起,生死登時置之度外。

諸葛亮微笑:“眾將今日士氣高漲,甚好,還有誰願意去?”他緩步走到這些將領跟前,一個個地看去,每看一人,那人都驚喜一番,剛以為好事當頭,諸葛亮卻挪步移開,似乎始終都沒有拿定誰當擔任守關主將的決斷。

“謖願往!”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像沙塵上吹起了一層風,將激昂的情緒蕩開一個洞。

將軍們的目光齊刷刷循聲而去,竟然是馬謖!

書生論兵的馬謖想去守街亭?這,太荒唐了。

諸葛亮緩緩地看向馬謖,目光溫存並充滿激勵:“幼常願守街亭否?”

“是!”馬謖斬釘截鐵地說,他臉上的堅定猶如陽光普照,和昨夜他向諸葛亮表決心時一模一樣。

諸葛亮片刻無聲,他緩緩地回到主座,從案幾上抽出一支令箭,高高地舉起:“我便將這守衛街亭的重任交給,”他把令箭穩穩地放在馬謖的手心,聲調也變得沉重,“馬謖!”

大帳內一派沉寂。

諸葛亮讓馬謖守街亭,讓一個平日只在帷幄內高談闊論的參軍去守街亭,太不可思議了,太匪夷所思了,太荒誕不經了!

馬謖也怔住了,他雖然大膽自薦,到底不甚自信,卻想不到諸葛亮竟然真的會把守街亭的重任交給他,這是令他措手不及的訊息,雖然是他期盼的,卻也是令他震驚的。

“丞相三思!”魏延大聲地喊出來,他縱算和馬謖私交不差,卻不認同諸葛亮的選擇。

“街亭事關全局,張郃又是魏國名將,派一驍勇善戰的猛將前去為好。馬參軍通曉兵法,儀以為還是留守軍中參贊軍務!”楊儀破天荒地和魏延站在一起,話雖委婉,否定的意思昭然若揭。

諸葛亮沒有理他們,他把令箭用力按在馬謖的手心:“幼常,你能不能守好街亭?”他凜然的目光裏是鼓勵、期待、激勵,是丞相的威嚴,也是父兄般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