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盟江東內外安穩,把握時機親征南中(第4/5頁)

諸葛亮沉吟片刻,卻是一個也不更改,吩咐道:“發下去吧。”他把文書合上,因說道,“上巳節後,朝廷欲大舉南征,望諸君留守成都,精誠國事。”

“丞相要親自去?”張裔問。

“對。”

張裔不放心地說:“南中疾疫橫行,蠻荒不服王化,莫若遣一大將,丞相何必親往呢?”

諸葛亮輕輕一笑:“君嗣這話很像王文儀,”提起丞相府長史王連,他卻動了心思,“文儀的病如何了?”

蔣琬因剛看過王連,說道:“時好時不好。他說自己病重不能理事,丞相長史一職幹系重大,請丞相另擇賢人擔當。”

諸葛亮思忖著道:“另擇麽……罷了,我去看看他。”

他把案幾的文書輕輕一摞,起身便往外走,才走到門口卻停住了,回頭看見趙直還在優哉遊哉地洗臉:“元公,一路辛苦,回去歇息吧,過幾日,還要麻煩元公出趟遠門。”

“南征也要我去?”趙直摸透了諸葛亮的心思。

“元公伶俐人。”諸葛亮笑了笑,背著手跨門而出,聽見趙直在背後發牢騷,也一直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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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連的家並不大,兩進院落普普通通,夾在青瓦灰墻的民居裏,灰撲撲的像只土瓦罐。雖然他一直兼管著蜀漢的鹽鐵府,領著令人垂涎的肥差事,自己個卻沒撈著半點好處,下屬也沒討得一個子兒。官場上嘲笑他是“剝皮王”,說他是天生刻薄性,拔烏龜的毛,擠公牛的奶,掊克錢財,鉆頭覓縫地搜銅板兒,半文錢刮來也進了國庫,底下人忙得七死八活,卻個頂個是清湯寡水的窮官兒。本來是肥膩的鹽鐵府,刮刮地縫的錢屑子也能撐死四百石的小官吏,反而成了個個面黃肌瘦的清水衙門。

諸葛亮乍見到蜀漢最有財力的公門長官竟深居陋巷,家徒四壁,不禁唏噓,又見病榻上的王連骨瘦如柴,喘口氣也扯著半邊身體顫抖,越發的辛酸。

王連見諸葛亮親自來瞧病,掙紮著要坐起來:“丞相……”

諸葛亮輕輕摁住他:“別動,養著吧。”

王連咳了幾聲:“丞相,聽聞你要南征?”

諸葛亮輕笑:“文儀又要勸諫麽?”

這一二年間,每當諸葛亮有南征之意,王連便極意諫止,語致懇切,卻讓諸葛亮無法拒絕,為此竟不得不停留多日。

王連無力地搖搖頭:“若是三五言諫議便能使丞相改變心意,丞相第一次便會答應王連不舉兵,何必有第二次第三次?”

諸葛亮一嘆:“這麽說,文儀這番贊同了?”

王連顫顫地:“實話相告,我前番勸阻,雖有憂心南中不毛、不宜輕往之意,也是以為朝廷財力薄弱,不足養決戰之兵,”他微微地喘了口氣,“如今,鹽鐵府和錦官司年年利入,國庫充盈,故而以為可行。”

諸葛亮感慨:“文儀為國家生財,誠為遠慮,數年來,朝廷幸有文儀,不然,一國坐吃山空,何以立足?”

“丞相省著點用,國庫之財來之不易。”王連認真地提醒著。

諸葛亮粲然一笑:“多謝文儀提醒。”

王連自嘲地笑了一聲:“我知道外邊叫我剝皮王,說我刻薄無情,是刮財能手。唉,當年劉子初理財,不出府門而國庫充盈,我不如他,只得以掊克慳吝為本。但我敢以性命相保,每一個子兒都取之有法,更沒有一個子兒進自己的腰包!”

諸葛亮真誠地道:“文儀的耿介和難處亮都知道,自文儀銜領鹽鐵府,為充實國庫歷盡思慮,而今得以錢糧足用,也屬不易。”

王連坦然一笑:“世人說我剝皮,我如今病入膏肓,欲剝皮斂財也不能了,”他說得傷感,本欲落淚,又覺得軟弱,倔強地仰起了頭,迅速地讓自己變得冷靜,仿佛經受風霜催抑的巖石,“丞相親來省病,想是因我重病不能理事,欲問代者乎?”

“文儀可有良才舉薦?”諸葛亮用心地請教道。

王連思索著:“長史一職可擇向朗,只是他心懷慈憫,恐會因善誤公,但其機理幹練確實難得。其實長史之職所符人才甚多,楊洪、張裔、蔣琬等皆具良幹,請丞相參酌之,最要緊的是鹽鐵校尉,擇人不當,恐為國家貽害。”

諸葛亮深以為是:“文儀以為何人能當?”

王連微一蹙眉:“論理財,諸臣中唯岑述最佳,但我擔心他嚴謹不足,縱算有心向公,恐為叵測小人利用。丞相若用他,需擇持重謹密長者為僚屬。”

“別人呢?”

王連搖搖頭:“鹽鐵校尉擇一人足矣,多則會生爭利心。”他往外挪了一些兒,叮嚀道,“鹽鐵錦官諸公府乃國家命門,財利所生,易染白素,望丞相慎之。”

諸葛亮頷首:“文儀之慮,亮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