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曹丕篡漢,劉備稱帝(第2/7頁)

“請皇後交出璽綬!”華歆豁出去了,悶著頭喊出一句。

曹節捂住了印盒,挑釁地說:“我若是不交呢?怎麽,諸卿要殺了我不成?”

“不敢!”華歆誠惶誠恐地拜下,諸人都伏低下頭。

曹節怒聲道:“叫曹丕來!”她雖然為女流之身,卻天生有一股威懾之力,此時面對逼宮的群臣,竟毫不畏懼,一聲聲喝令如鋼鞭催迫,致一幹須眉無言以對。

“皇後,”劉協忽然呼了她一聲,他索性走下玉階,伸手在曹節撫著印盒子的手上輕輕一扣,無力地說道,“交出去吧。”

曹節怔住,她轉頭看見劉協淚光盈爍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

劉協這一生從來沒有真正做過主,生命是母親所給,皇帝是董卓所給,二十年的傀儡皇帝生涯拜曹操所賜,連這個皇後也是曹操塞給他的。他做了一輩子提線木偶,是權臣推向前台的傀儡,是野心家標志正朔的符號,卻從來不曾做過他自己。

這一次,他打算做一次主,盡管很軟弱很悲哀,可到底是他第一次為自己擇定人生。

“不……”曹節用最後的力量護住璽綬,她早就讀懂了這個皇帝自殺式的毀滅選擇,可她的血脈裏流淌著父親曹操的驕傲,即使面對死亡也不當退縮。

“交出去。”劉協又說。

曹節絕望了,她低低地吟了一聲,猛地揚起手,重重地把印盒子摔出去,直砸到殿堂中央,玉璽滾翻出來,砸中了幾個臣僚的腳。

“拿走!”曹節滿面是淚,嗚咽著罵道,“告訴曹丕,他倒行逆施,蒼天有眼,必不祚爾!”

女人怨毒的賭咒是刻骨的刀劍,讓殿內諸人不寒而栗,卻無人敢遏制她的憤怒,也沒人再願意多停留。他們要的是實際的好處,罵名太微不足道,做新朝勸進功臣與做舊朝死硬忠臣相比,二者放在秤上稱一稱,傻子也會喜新厭舊。

人都走光了,空空的殿堂像一口棺材,陽光在門外逡巡,總是不肯溜進來,仿佛害怕這宮殿的腐朽。

劉協發了一陣呆,他看著仍在抹淚的曹節,嘆息道:“難為你了。”

曹節哭著念道:“陛下這是為何,為何……”

劉協微苦地說:“不做皇帝就不做吧,只是可惜了……”他想說只是可惜了漢朝二十四代先帝承紹的四百年基業,他再也不能去太廟為祖先們祭祀犧牲,不能再存有大漢復興的縹緲理想,只能從陳舊的史書裏尋找先輩的豐功偉業。壯懷激烈也不能有了,有的只是隱忍的傷感,漢朝滅亡了,在他的手上成為過去的歷史。

從此天下無漢朝……

※※※

司馬懿回到家,夜色像展開的一件濕衣,逐漸覆蓋了清明世界,他走到內堂,並沒有推門而入,卻站在門口看了看。

兩個兒子司馬師和司馬昭正對坐背書,誰背錯背漏,便用竹板敲一下手心,兩人原先是為遊戲,後來打得多了,彼此嫌對方手重,待得自己懲戒時,不免報復性地抽得狠了,一來二去竟生了氣,還鬥起嘴來。

司馬懿看得好笑:“小子氣量太窄。”

兩人聽見父親的聲音,慌忙起身參禮,司馬懿走進來,笑嗔道:“背書而已,何故如此懲戒?”

司馬昭雖只十歲,卻甚為伶俐,當先告狀道:“爹爹,大哥耍詐,每回我背錯了,他都狠狠打我,手可重了!”

十三歲的司馬師不服輸地反駁道:“你的手更重!”

“你最重!”

“你比我重!”

“賴皮!”

“告狀精!”

……

兩人吵翻了天,彼此鬥雞似的瞪著眼,誰也不肯妥協一步。

司馬懿一手摁住一個,斥道:“小子不許內訌!”他嚴肅了神色,“你們是兄弟,當互相扶持,互相勉勵,怎能因小憤而生嫌隙?他人笑話倒還其次,一朝不慎,致使敗家覆族,豈不悔哉。”

“吵嘴也會敗家?”司馬師不可置信。

司馬懿牽住他們坐下,語重心長地說:“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別輕看小嫌,多少仇讎起於小憤,多少基業毀於小隙,你們也讀過史書,自古兄弟手足自相殘殺的事還少麽?”

司馬師吸了一口冷氣:“我們不自相殘殺!”

司馬昭到底年幼,領悟得沒有司馬師快捷,只好跟著司馬師說:“我不欺負哥哥,”他嘻嘻笑了一聲,“我和哥哥欺負別人。”

司馬懿撲哧笑出聲,他摸了摸司馬昭的腦袋,玩笑道:“小子有志氣!”他握住兩個兒子的手,諄諄道,“記住,自己兄弟必須精誠協作,一只拳頭比不過兩只拳頭力量大,你們若不想被人欺負,只有自己先不欺負自己人。”

司馬師點點頭,他卻想起一段閑話:“爹爹,外邊說要換皇帝了,是真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