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學舍,舌戰士子露頭角(第4/5頁)

“孔明兄!”馬良歡喜地奔過來,他看著諸葛亮,清澈的目光閃閃的,“我真佩服你!”

諸葛亮感覺得到馬良的真心,他和那些需用偽善的外表裝裱自己的成年人不同,身上還帶著少年人不加修飾的純真。

“我學問不精,不值得佩服。”諸葛亮到底是要謙讓的。

馬良可勁地搖晃腦袋:“不不,我進學舍半年,從沒見過像孔明兄這般博聞多識的大才,你今天的辯難讓我們啞口無言,若不是腹中有經綸,說不出那些話。”

諸葛亮驚奇了,馬良區區數語便顯出他別具一格的洞察力,難怪他年紀尚幼,竟能入官學就讀,倘無非凡之識,何以在自負才高的荊襄學子中占據一席呢。諸葛亮想至此處,對馬良的好感陡然升溫了。

馬良擔心諸葛亮不相信他,追著說道:“我可是說實話,孔明兄的才幹令人仰止,我以為唯有士元兄足可相埒!”

“士元?”諸葛亮聽見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龐統龐士元!”馬良笑呵呵的,“他上個月剛離開學舍,他說該學的都學了,再待在這裏徒然無用,可是個狂傲之人!不過人家有大見識,非我等庸庸者可比!”

諸葛亮仍是懵然,他不知該怎麽評價,胡亂道:“哦,那真是不同凡響。”

馬良熱情地說:“我家離襄陽城不遠,孔明兄閑來可來吾家做客,我持帚相待門戶。”

諸葛亮笑著點點頭,他看見徐庶寂寂地落在最後面,他似乎察覺到諸葛亮在看自己,仿佛是不好意思,匆匆低下頭。

諸葛亮揣著那段心事不能釋懷,他似乎隨口地說:“問你個事,徐庶是哪裏人?”

馬良扭頭看了一眼徐庶,悄悄地說:“孔明兄,你別提這個人,我們都不樂意和他相處。”

“為何?”

“他以前做過賊,殺過人,為躲避仇人才逃到荊州來,平日裏最是兇悍暴戾,稍有不合便行殺戮。我聽說他某次酒醉與人口角,砍斷了人家的兩條手臂,只有廣元兄因和他是同郡人,才跟他走得近一些兒。”

馬良的敘述讓諸葛亮仍然無法輕松,他覺得徐庶怎麽看怎麽不像暴戾的兇徒,徐庶與眾人格格不入的落寞裏有某種東西和自己很像。

徐庶和自己很像?諸葛亮一旦冒出這個念頭便覺著可笑,他把自己藏在陰影裏觀察徐庶,可徐庶卻越過他們,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

一彎虹橋仿佛草廬伸的一個愜意的懶腰,胳膊悠閑地耷拉出去。橋下溪水潺潺,奇形怪狀的石子在水底沉睡,幾尾魚從水深處跳出來,忽然似受了驚,又慌張地隱沒下去。

諸葛亮回了家,不急著推門而入,卻待在橋上觀魚,他在心底數著魚的數目,紅尾、黑尾……還有一尾鯉魚藏在兩枚雨花石之間,吐出的泡泡冒上水面,宛如曇花一現。

魚與水如膠似漆,水花兒泛開來,一朵朵盛開,一朵朵凋謝,諸葛亮看得入迷了,他本來打算下水捉兩尾魚,此刻卻物我兩忘。

背後有人喊他,他還在發呆,直到來人走至跟前,在耳邊吼了一聲,他才陡然驚醒。

“又發呆!”馮安笑吟吟的。

諸葛亮喜道:“安叔,”他看見馮安身旁的阿田,“安嬸!”

阿田紅了臉,她才與馮安新婚不久,還有新婦的忐忑,明明已為人妻,可旁人若以馮安的妻子稱呼她,她卻害羞。

馮安揚起手,手腕下吊著兩尾魚:“剛從池裏摸來的,走,安叔給你們蒸魚!”他的手指已能活動,阿田的父母給他尋來土方子,漸漸治好了他的殘疾。

諸葛亮指著溪水裏的魚:“我這裏尚有數十尾魚,安叔還日日送魚來,鄉鄰該說我慳吝!”

馮安滿不在乎地說:“怎麽,如今大了,安叔也不住在草廬了,便不樂意吃安叔做的魚了?”他一手拉住諸葛亮,一手拉住阿田,阿田緊張地一掙,沒掙脫,她四下裏看看,門前的千竿修竹有微風過路,恍惚是人影,她把頭垂低,臉上燒火似的燙。

“大姐二姐,均兒!”諸葛亮在門口呼喊。

過了很久,昭蘇才在裏屋門邊露出臉來,懨懨的顯得精神不振,因瞅見馮安和新婦來造訪,勉強笑道:“安叔來了,屋裏坐。”

諸葛亮敏感地覺察出異樣的氣氛,他幾步踏過去,正看見諸葛均從屋裏沖出來,對著天空“呸”了一聲:“王八蛋!”

“出了什麽事?”諸葛亮問。

昭蘇掩飾著:“沒什麽沒什麽。”她忙去招待馮安夫婦,領著他們去正屋就坐。

諸葛均正在氣頭上,沖口而出:“還不是蒯家……”

昭蘇慌忙扯了一把諸葛均,一面對馮安賠笑道:“安叔,對不住,他使性子。”

諸葛亮隱隱明白了,他想也不想地從回環的屋廊往後走,輕輕推開裏屋的門,昭蕙正匍在床上抽泣,床下摞著兩口竹笥,也不知是誰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