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誤投袁術,諸葛一家陷險境(第2/3頁)

諸葛玄得了許諾,也不想太久停留,一家人短暫休整後,便走陸路到了合肥,諸葛玄的打算是從巢湖乘船進入長江,而後順江而下。可諸葛姐弟從沒坐過船,上次橫渡淮河,吐的吐,暈的暈,這回聽說要坐一個月的船,心裏早犯了怵,諸葛均在陸地上便暈得四五不知,整日揪住叔父的手哼唧著不肯上船。

諸葛玄無奈,只得在合肥暫歇,想等一家人養護好身體後再上路,即便是不乘船溯流西行,也得橫渡長江,這船是非坐不可的。而且陸路太繞,丘陵之地山路顛躓,道路崎嶇,並沒有乘船快捷,他其實還是想說服他們行船。

他因有袁術親贈的關路符節,帶著一家人住在合肥傳舍裏。傳舍剛好坐落在施水畔,不遠處的逍遙津常有船只起航停泊,傳舍外過往車馬熙熙攘攘,無論北上淮河,還是南下長江,水陸兩路都要經過合肥,每日行旅喧囂不絕。一家人經了徐州一場慘禍,本是滿心的哀愁,乍來到揚州繁華之地,見得滿目琳瑯,漸漸把淒惶丟了一半。諸葛均雖不喜坐船,卻愛去渡口看大船,認真地數著船上挺直如脊梁骨的桅杆,有時也去偷聽船上的水手吵架,學了兩句江淮臟話回來罵姐姐,被諸葛玄一頓訓斥。

昭蕙、昭蘇雖不常出門,到底少女心性,也好新奇,時不時躲在角落裏看看熱鬧,有喝得爹娘不認的浪蕩水手見著兩個清秀的少女,拍著屁股對她們唱小曲兒,嚇得她們閉門鎖戶,一整日不敢露面。

馮安的手殘廢了,拇指始終蜷曲,怎麽捋也捋不直,起初連筷子也夾不住,昭蘇見他可憐,要喂他吃飯,他紅著臉死活不肯,後來費了許多力氣到底能自己用食,卻幹不了重活。他苦惱了很多日子,覺著自己成了廢人,是諸葛家的大累贅。諸葛玄耐心地安慰他,說你救主有功,如今危難過去,過後的日子會好起來,你放心,我們諸葛家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一定會養著你。

諸葛亮卻越來越沉默,話很少,經常坐在屋子裏發呆,一坐便是一日,眼裏空無一物,仿佛丟了魂。諸葛玄很擔心他,有時領他出去散心,他也只是坐在河岸邊出神,滿目喧囂仿佛輕塵,從他眼底無聲地滑過了。

這一日,諸葛玄又領了姐弟四人和馮安去渡口散步,諸葛均剛到水運碼頭,眼睛早放了亮光,高桅樓船一艘艘或靠岸或起航,船槳蕩漾出的水波猶如絲綿聳動,嘩啦啦的攪水聲拍打著滑溜溜的堤岸。岸上商販擺著攤鋪兜售江淮特產,熱情地招呼著南北往來的商旅,響亮的吆喝聲不絕如縷,那般熱鬧景象仿佛極強的磁鐵把諸葛均一下子勾引了去,撒丫子便跑開了,他個頭小,三下五下鉆入人群裏,頃刻沒了影。

諸葛玄登時著了慌,急忙和馮安在人頭攢動的渡口四處尋找,待得尋到,卻見他踮起腳尖,正和泊岸的一艘船上的絡腮胡水手用江淮話對罵。一家人看得好笑,馮安趕緊把諸葛均拖走,孩子卻不依從,仍不忘記扭頭對那水手呸道:“有種你下船來!”

諸葛玄敲了敲他的小腦門:“小小年紀學得牙尖嘴利,你從哪兒學來這許多臟話,以後不許說了!”

諸葛均不高興地說:“他是壞人,他說我是沒爹娘的野孩子!”

諸葛玄怔住,他遲緩地撫著諸葛均的肩,像是要為他拂去許多遮擋不叠的暗箭,可無論他如何用心,似乎永遠會有不能設防的傷害,冰涼的哀傷感覺流過心田,他勉強笑了一聲:“罵得好,真不是好人!”

正恍惚間,諸葛玄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他以為是錯覺,也沒在意,背上卻被人重重一敲,驚得他一扭頭。

照面的是一個眉間盛滿英氣的中年男子,燦爛的笑從眉梢流滿了整張臉:“子默兄,老友也不識了?”

諸葛玄驚呼起來:“蒯異度!”

中年男子大笑著捉住諸葛玄的手肘:“好你個諸葛玄,天涯廣闊,你別的路不走,偏偏走江淮,莫非天欲你我老友相遇乎?”

忽遇故友,諸葛玄心底的哀愁陰影被爛漫的興奮壓倒了,他歡喜地說:“多少年不見了,你也沒變,老妖精!”

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吾鶴發童顏,因吾懶人耳,不思不作不愁不喜,天生是個沒心肝的蠢人。不似你諸葛子默,人家比幹七竅心肝,你是九竅,心思太多,焉得不老!”

諸葛玄大笑不已:“多少年了,仍長了一副惹人厭的爛舌頭!”

中年男子笑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去豫章,君去何方?”

“回荊州。”中年男子又補充道,“我如今在荊州牧府下做事。”

諸葛玄點頭:“原來是劉景升門下幕僚,我耳聞景升當日單車直入荊州,幸得蒯異度、蒯子柔兩兄弟襄助,鏟豪強,斬宗族,弭平州郡賊寇。如今天下殘破,唯有荊州民生富庶,有賴異度兄良幹謀斷,我心中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