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避刀兵,諸葛亮離鄉赴揚州(第2/5頁)

他回過頭,看見關、張正吆喝著練拳,關羽一拳擊中了張飛的鼻子,張飛捂著臉號叫起來,關羽的臉嚇得更紅了,撲過去查看張飛的傷情,不提防,被張飛一拐子擊中肚子。

關羽捂著肚子蹲下去,聲如洪鐘地罵道:“張老三,王八蛋,你又耍詐!”

張飛得意洋洋地笑道:“兵不厭詐,二哥,這可是你主動送上門,怪不得我!”

劉備看得笑起來,這兩位結義兄弟讓他心裏儲存著滿滿的溫情,不是血緣勝似血緣,他常常覺得對不起他們,數年顛沛,原來許下的功名富貴諾言像水上飄萍。他不僅不能給他們榮耀,甚至數次陷他們於危難。

劉備啊劉備,難道寂寂無聞便是你的歸宿麽?

遠方一騎快馬馳騁,騎手急哄哄地奔到劉備跟前,將一份封了印泥的信呈遞上來。

“將軍,徐州來信!”

劉備坐起來,慢慢地拆開了信,信的內容很長,三尺長的布帛寫得滿滿的。他認真地看了很久,信看完時,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裙裳似的流雲遮住了陽光,紫色的陰影在他的周遭掃蕩出很大的一片戰場。

關羽和張飛還在鬥嘴,關羽真的生氣了,張飛正在“二哥長”“二哥短”地賠禮道歉,最後發誓賭咒,說把平原酒肆的陳釀好酒都買給二哥,關羽才轉了臉色。

劉備喊道:“雲長,翼德!”

關羽賺了酒,正在興頭上,心思俱無,回應道:“大哥,怎麽了,誰的信?”

劉備把信遞給他,平靜而不拖沓地說:“收拾一下,整兵去徐州!”

※※※

雨水從屋頂滑落下去,一束束擊在門前的台階上,濺起的水坑乍起乍滅,短暫如呼吸間失去的顧盼。

顧氏伏在窗前,看見雨幕後穿梭的人影,有雨滴飛在她的臉上,她抹了抹,仍是濕漉漉的,像是天花板漏了,雨水直注而下。

她咳嗽著,把臉埋下去,水珠子紛紛落在手背上,皮膚炸開了漩渦。

諸葛瑾過來給顧氏拍了拍背:“娘,你得注意身體。”

顧氏模糊地答應著,她擡起頭來,卻是呆了,雨花飛濺的門口站著諸葛玄,他的身後是四個淚眼汪汪的孩子。馮安藏在角落裏,早哭花了臉,顧氏讓他隨諸葛玄去揚州,他又想陪仲公子,又想陪瑾公子,兩頭舍不得,別扭了好多天。

“嫂嫂,我帶侄兒們來向你道別。”

四個孩子一起跪了下去,昭蕙是大姐,領頭說道:“娘,你要多保重!”說著話,幾個孩子已泣不成聲。

顧氏勉強擠出一個平和的笑:“別哭,又不是見不著了,走吧,別擔心我,我有瑾兒照顧,沒事。”

馮安嗚嗚地說:“主母,你一定要好好養護身體,我一準回來看你。”

顧氏柔和地笑了笑:“拜托你了。”

諸葛玄久久地凝視著顧氏,目光被哀傷泡軟了,許多的情緒都在胸膈處澎湃,他哽塞著聲音道:“嫂嫂,保重!”

顧氏別過了臉:“走吧,別耽擱了。”

諸葛瑾抹了一把淚,將叔父弟妹送出了大門,門外早就備好了兩輛轓車,又雇了五個侍從,行囊也不多,只有兩口大竹笥,一輛車塞了一口。

諸葛玄握著諸葛瑾的手說:“家裏就托給你了,好好照顧母親,我在揚州安頓好了,就來接你們。”

諸葛瑾諄諄道:“叔父放心!”他轉身對諸葛亮叮嚀道,“小二,我不在,你便是長子,照顧好兩位姐姐和均兒!”

諸葛亮滿腹的話都說不出,半晌才憋出幾個字:“我知道,”他殷殷道,“你一定要來揚州,我等著你!”

諸葛瑾抱了抱他:“好,我去找你。”

諸葛亮趴在諸葛瑾的肩頭,眼淚緩緩地浸濕了兄長的衣裳,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重歸故裏,也不知道和分別的親人再見會在何時何地,到桑田改遷的那一天,他還能伏在兄長的肩頭放肆地流淚麽?

諸葛玄招呼大家登車,他把著車箱又對諸葛瑾囑托了許久,才依依不舍地吩咐啟程。諸葛瑾在門首目送家人離開,不間斷的雨水跳在他肩上,他也忘記去躲雨,那漸漸遠去的馬車像追不著的恩情,他盡管眷戀卻不得不放手。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整整一夜,天明的時候才收住了勢頭。諸葛瑾和顧氏都是徹夜不眠,聽著雨聲敲窗,無邊的煩躁披著空虛的外衣跳進了這座空蕩蕩的宅院,毫無顧忌地占據了每一片瓦當,每一叢花草。

兩人捱過了一晚,諸葛瑾早起服侍顧氏吃了藥,自己便在書房看書,過了正午,諸葛瑾去給顧氏撿藥,剛一上街,便覺得氣氛與以往不同,滿街到處是慌不擇路的行人,有的跑進家,摔著門還在驚叫。屋裏登時一派“乒乓”亂響;有的卻是沖出家門,領著一家老少,抱著匆忙收拾的行囊,慘白著臉往城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