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避刀兵,諸葛亮離鄉赴揚州(第4/5頁)

諸葛瑾去外邊溜了一圈回來,垂頭喪氣地說:“還是那樣。”

顧氏憂心忡忡地說:“也不知你叔父他們走到哪裏了。”

這一句提醒仿佛一截燒紅了的鋼碳,忽然間拋入了諸葛瑾的懷裏。這一日為應付倉皇變故,他壓根就忘了這一茬,而今卻如沸水氣泡般冒了出來,諸葛玄領著弟弟妹妹離開陽都的同時,青州軍正殺氣騰騰奔向徐州,萬一呢……

“他們不會有事,他們出門時,青州軍還沒來……”他神經質地念叨著,像在安慰顧氏,更像在安慰自己。

顧氏愁道:“唉,怎麽就這麽巧,早兩日走也不會遭這大難。”她像是被自己的念頭嚇住了,一疊聲央求自己,“別瞎想別瞎想……”

諸葛瑾覺得一顆心要炸開了,他恨不得飛馬奔出陽都,去尋一尋諸葛玄的車轍,瞧著他們平安無事,他方能把自己裂開的心拼合起來。

有人敲門,輕輕的磕擊聲在沉重的黑夜遠遠蕩開。

“是誰?”諸葛瑾緊張地問,他忽地發覺自己竟然沒有關大門,由得一個人輕易便入了內院。

“你們不關門,我只得不請自來。”聲音很低沉,一個人影閃身而入。

顧氏和兩位女僮都被嚇住了,諸葛瑾壯著膽子擋在母親面前,昏淡的燈光拖長了那人的身影,來的是一個披散頭發的老者,雙手攏在袖中,走路沒有一絲聲音,仿佛一只積年識道的老靈貓。

諸葛瑾驚異,來的竟然是常和諸葛亮來往的老人,他猜不出老人的來意:“你……有事麽?”

老人似乎脖子無力,腦袋晃悠悠地擱在肩膀上:“有事。”

“什麽事?”

老人的目光在幽暗中湛湛:“想出城麽?”

諸葛瑾怔住,他在心裏輾轉了許久,才吐出一個字:“想。”

老人把腦袋立正了:“跟我走吧。”他見諸葛瑾木愣著不動,譏誚道,“你當真相信官府的鬼話?青州軍行軍如飛,不出三日,陽都便是一座空城,你想做青州軍刀下鬼,由得你!”

他也不勸服,轉身便往外走,諸葛瑾不知老人是好意還是歹意,他和老人素昧平生,弟弟諸葛亮雖常與老人來往,卻極少在家人面前談及,也不曾邀來家中一宴。他只偶爾聽叔父提起,說這老人其實腹有經綸,只怕是個深藏不露的不世奇人,因而叔父從不阻擾諸葛亮和老人相交,甚至是暗中縱容。而今老人忽然登門,竟自有相救之意,諸葛瑾雖不置可否,但形勢急轉直下,危難已迫在眉睫,既是本已沒了出路,不如死馬當活馬醫,索性信這老者一回。

“等一下!”諸葛瑾本能地呼喊著,他索性背起顧氏,帶著兩個女僮隨在老人身後。

老人並不等待,他只管往前走,似和諸葛瑾一行人毫不相幹,這麽一走一跟,竟帶到了那座廢棄的祠堂。老人直入正堂,他從角落裏刨來一盞燈,摸索著點亮了,溫柔的光芒在狼藉不堪的地上幽幽地旋轉,老人用腳尖掃開地上的殘磚,掃出一大片空地,隱約顯出一幅八卦圖,老人在八卦的陰面踩了一腳,又在陽面踩了一腳,而後退開,頃刻間,隆隆的機括聲劃破了幽深的黑夜,陰陽二面哢哢地向兩邊分開,俄而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像是一條地道的入口。

諸葛瑾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麽去處?”

老人只把頭向下一點:“下去吧。”

諸葛瑾滿心疑惑地和顧氏一行小心翼翼地踏著台階走下去,一線光從入口處射下去,在半空中怠惰地漂浮著,看不見台階的盡頭,仿佛深埋在汪洋裏的一葉草。諸葛瑾本想再探探情況,卻聽見頭頂上空轟鳴一響,地道合攏了。

“這隧道是你挖的?”

老人在身後笑起來:“你真看得起我,挖一條出城的隧道,我一個人有這能耐麽?”

“那是誰?”

“你們諸葛家先祖。”

諸葛瑾又驚又疑,他猛地想起這座祠堂的確是諸葛氏的家廟,只是後來族群壯大,兼之門戶分支,很多族支離開陽都,慢慢地廢棄不用。他伸手向兩邊摸了摸,冰涼涼的土都已夯實了,也不知耗了多少人力方才在地下世界鑿出這晦暗神秘的一條通道。

“真能出城?”諸葛瑾恍若一夢。

“你連自己的先祖也信不過?”老人揶揄道,他舉起燈盞,往前面晃了晃,“你們現在還不能出去,青州軍正輕騎奔赴徐州,如今外邊還比不得這裏太平,等青州軍撤了,再出去不遲。”

諸葛瑾以為老人說得在理,也不再往下走,扶著顧氏坐下。他望著老人,心底的疑惑還是翻了上來:“你為什麽救我們?”

老人靠在夯土墻上,臉上是玩世不恭的笑:“住了你們的家廟這麽久,算我付給你們的賃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