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英雄相惜,曹操、劉備各奔前程(第2/5頁)

“諸公!”紅臉膛的韓馥亮起嗓門,高高舉起了酒爵,“此次討董,有賴諸公報國忠心,更依仗盟主英明決斷,方才能收復洛陽,逼得董賊西竄,吾等共舉一觴,為盟主壽!”

底下一派高高低低的應和聲,廉價的諂媚伴著發腥的酒香飄向主座,袁紹笑呵呵地謙讓著,他尚還帶著孝,腰間系著絰帶,飲酒很少,卻並不拒絕眾人的敬酒。虛偽的恭維話和著醇烈的美酒統統灌入臟腑,在經絡支脈裏暖洋洋地熨帖著,喪親的苦痛被腹裏濃香的酒水沖得淡了。他自在關東起兵,董卓便誅殺了留在洛陽的袁氏滿門,袁氏一族為國家除暴慘遭家門大禍,不免又在天下諸侯中贏得了贊譽。

喝到興頭上,話不免多了,劉岱噴著酒氣道:“聽說盟主得了一方古玉印,好東西該當共賞,莫若捧出一觀如何?”

袁紹是世家出身,生來的錦衣玉食,高車駟馬,玩的是商彝周鼎,品的是酌酒佳釀,侍寢的女人也非俗流,骨子裏的風流秉性,天生的喜好精致。劉岱的話搔到了他的癢處,先虛偽地推讓了一番,而後才讓隨從取來一方紅漆盒。

袁紹揭開了紅漆盒蓋,裏邊的紅綢布襯著一方白玉印,手掌心大小,仿佛一溜流淌的牛乳,似乎隨時會化開了,玉中的沁色如流雲飄拂,年代似已很遠了,雕鑿工藝卻極精湛。

眾諸侯無論懂不懂此道的都發出一聲驚嘆,韓馥贊道:“果真珍品,也唯有盟主雅人方能識得佳物,像我等這般粗人,別說認不得,便是握在手中,也是褻瀆了。”

馬屁拍得很地道,袁紹露出了得意的笑,口裏卻自謙道:“過獎了,不過是不上台面的愛好,並非英雄之好。”

主人雖說了謙虛話,眾人卻不忘記補充贊美詞,劉岱“嘖嘖”了一聲:“我聽說這是盟主入洛陽時,在董老賊的府宅裏搜到的寶貝,可是這樣?”

袁紹輕輕擦起玉印上的一粒灰:“正是,原本該將此物封庫,只是聽董賊府中蒼頭說,此物並非董賊所有,卻不知是從何冒出,也算是奇遇了,故而藏之,紹平生偏好集古,說來慚愧。”

韓馥高聲笑道:“可算是董老賊送給盟主的大禮了!”

喝到輕浮了神色的王匡神神秘秘地說:“諸君,洛陽一破,董老賊西竄,宮室珍奇藏書一概沒帶走。聽說孫文台在洛陽皇宮裏撿得了傳國玉璽,我說他怎麽求為前部先鋒,頭一個攻進洛陽,原來是去撈寶貝。”

“是麽?”眾人的神經都被彈撥了,酡紅的臉盤子被異樣的情緒撐大了,像浮在水面的大黿。

“傳國玉璽”四個字像針一樣刺中了袁術,他雙頰微微抽搐:“孫文台得了傳國玉璽?我怎麽不知道。”

王匡不陰不陽地說:“孫文台為公路部勒,莫不是他將傳國玉璽獻給了公路?”

袁術大怒,一巴掌拍在酒案上:“什麽混賬話!我為國家起兵,舉家而不顧,怎能存忤逆險心,別說孫文台沒有搜到傳國玉璽,便是他當真得手,我豈可占為己有,公節謗語誅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匡毫不示弱:“公路何躁怒也!若非孫文台賺得傳國玉璽,你何必在孫文台攻入洛陽的第二日將他急調回營,你以為暗室無光,便無人知道嗎?”

袁術漲紅了臉:“你敢打聽我的營中事,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

袁紹慌忙打圓場:“公節戲言耳,公路休要動怒,諸公皆秉赤心報國家,而今大事未定,何必為口舌而生芥蒂。”

盟主發話,一眾諸侯也兩邊勸和,話說得委婉,心底卻都生出了猜疑。傳國玉璽好似一顆碩大的炮仗,在表面平靜的聯盟關系間炸出了一個大坑。

韓馥岔開話題道:“董老賊兵敗入西,為盟主指揮若定,為諸君奮勇爭先,來來,再為盟主壽!”他邀眾人舉杯再飲,各懷鬼胎的杯盞交錯暫時抹去了那一場分歧。

話題既是又轉去董卓身上,眾人被酒精膨脹的情緒高亢起來,長臉的孔伷喝得半醉了,“董老賊逃奔長安,都道涼州兵善戰,我瞧甚是不堪一擊,大軍旌旗一揮,便逃得沒了影!”他專好清談高論,越是稠人廣座越是言談如聚,世人傳他可噓枯吹生,長了一副生死人、肉白骨的舌頭。

劉岱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董老賊算個毬,有我關東義士,便有十個董卓,又能奈我等何!”

諸侯被撩撥出談興,七嘴八舌地吹噓自家的討董功績,恨不得將董卓踩在腳下,啐上兩口唾沫,再刀刀淩遲,以宣泄心中那昂揚的炫耀之情。

袁紹瞧著眾人酒醉後扯胡話的醜態,頗有些不以為然,他打心裏很瞧不起這幫粗率莽夫,礙著眾人擺在台面上的討董大業,他又坐在盟主位上,不得不咬著耐心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