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劍影刀光仇生肘腋 風聲鶴唳禍起蕭墻(第2/6頁)

“張公公,可算找到你了。”

“你找我幹啥?”

“咱家老爺急著要找你。”杜光廷氣喘籲籲地說,“咱老爺一入僮房,你已經去了乾清宮,他怕你讀完折又去忙別的,便差小的守在乾清宮門口等你。小的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一泡尿憋不住了,才說尋個廁所方便一下,轉眼兒你就出來了,小的只好跟在屁股後頭追。”

“究竟是什麽事,這麽急?”

“小的哪知道呀,瞧咱老爺的臉色,倒不像是好事兒。”

張鯨一下子緊張起來,再也無心吃那夫妻宴了。遂對柳如春說道:“事不湊巧,飯是沒法吃了。”一句話道罷,已跟著杜光廷三步並著兩步朝司禮監值房跑去。

眼下,在司禮監掌印馮保下面,共有四個秉筆太監。按順序排列.第一是張宏,第二是張誠,第三才是他張鯨。若論及資歷,張鯨嘉靖二十六年入宮,選人內書房學習時,與孫隆最為友善.而那時的內書堂管事牌子便是張宏。因此,張鯨與孫隆都算是張宏門下的人,馮保得勢後,孫隆改投門庭,張鯨也跟著一起歸附.兩人俱從馮保那裏得到好處。即便這樣,老成持重的張宏也沒有生半點閑氣。當張鯨漸漸失寵於馮保又回來對他表示謙恭時.他連半句責怪的話都沒有。只是這張宏不喜沾惹是非,是宮裏頭有名的“好好先生”,每每見到張鯨背著馮保搞些小伎倆,他總是好言相勸,提醒他不要引火燒身。

從內廷供用庫到司禮監衙門,半裏路都不到。不一刻工夫,張鯨跟著杜光廷便走進張宏的值房。張宏在司禮監的地位,僅次於馮保,屬於“亞相”。從司禮監的大門進來後,先要經過一座長了十幾棵虬皮老松的院庭,再進入第二道門。入門以後,大院裏又套了東西兩座小院,東院是馮保的值房,西院是張宏的值房。這兩座小院互不相連,但後門都緊挨著碧波粼粼的護城河,河岸上榆柳成行,花畦分列,在警護森嚴密瓦重檐的紫禁城內,這裏卻能看到蝶舞蜂忙的田園風光,實為大內最好的居所。

張鯨進來時,張宏正坐在臨河的文卷房裏品茶。他今年快六十歲了,比張鯨大了十四歲。但他保養得極好,一頭青發找不到半莖銀絲。杜光廷將張鯨領進文卷房後便退了出去,一名本在文卷房中服務的小火者給張鯨沏了一杯茶後,也被張宏支開。看到張宏一臉峻肅,全不似平日隨和,本來就已有些緊張的張鯨,心裏更像揣了個兔子,急不可耐地問道:

“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張宏看了看護城河上明麗的波光,悠悠地問:“棋盤街滇藥鋪那個叫呂興貴的老板,與你是什麽關系?”

張鯨還在禦馬監管事的時候,因每年要購買大量的獸藥,認識了不少開藥鋪的商人,呂興貴是其中之一。這呂興貴看中張鯨日後必有發達,便舍得在他身上花錢,因此兩人成了莫逆之交。張鯨不知張宏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遂答道:

“一般的熟人。”

張宏追問:“僅僅只是個熟人?不會吧。”

“爺聽到什麽啦?”

“前天夜裏,這個人被東廠秘密抓走了。”

“他不是去了雲南麽?”張鯨一下子提高了調門,嚷道,“東廠憑什麽抓他?”

“吵架怎麽的?看你那嗓門,倒像是打銅鑼。”張宏白了張鯨一眼,接著說,“你與呂興貴只是一般的熟人,怎地知道他去了雲南?”

“爺……”

“呂興貴從雲南回到北京,根本就沒到家,剛一進城,就被守候在那裏的東廠番役秘密逮捕。”

“難怪,咱昨日派人去他店裏詢問,店裏朝奉說,他還沒有回來。爺,你是怎麽知道的?”

“咱今早兒才知道。”

“馮公公對你說的?”

張宏搖搖頭,說道:“他命東廠封鎖消息,不讓所有人知道,當然也就不會告訴我了。我怎麽知道的,你也不必問。你今兒個對我說實話,你讓呂興貴買什麽了?”

“緬鈴。”事既至此,張鯨只好說實話。

“買來送給皇上?”

張鯨點點頭,又不解地問:“這事兒,咱對誰都沒講過,馮公公是怎麽知道的?”

“東廠是幹什麽的,你這大一個聰明人,還用得著問這種蠢話。”張宏仍不緊不慢數落道,“甭說你這事還有點影子,就算是空穴來風,東廠想要收拾你,也會給你整出一個莫須有來。”

“即便咱給皇上買緬鈴,這又算得了什麽?”

“真有這件事兒,你就完蛋了。”

“啊?”

“還記得當年孫海、客用兩人的下場麽?”張宏板著臉說,“咱知道你張鯨心下所想,你以為皇上喜歡你,就可以騎著老虎不怕驢子?你想錯了,孫海、客用就是例證。皇上喜歡他們不假,結果如何,李太後一發話,他們就被發落到南京去當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