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李太後怒顏詢政務 司禮監傾軋起風雲(第5/5頁)

“奴才遵旨。”

周佑顛顛兒去了。李太後見兒子始終不忘幾門至親,心中自生了溫情。又見他使喚底下奴才,顯得從容威嚴,便覺看慣了的“小皇上”到底是長大了,嘆了一口氣,又接著先前的話題說:

“鈞兒,馮公公是你的大伴,這份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夠取代的:也惟有他忠心耿耿,敢批你的‘龍鱗’。他說你對張四維偏聽偏信,咱看你那樣子,倒是不服氣。”

“母後,朕對大伴的話,從來都是用心來聽。方才的話,兒的確有如灌醍醐之感。不過,大伴今兒個當您的面,才說張四維的不是,此前,從來沒聽他揚聲兒。”

朱翊鈞這幾句話以守為攻,倒把馮保弄得很尷尬。他知道繞過皇上去找李太後已是多有得罪,但這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做,此時只得賠小心說:

“皇上,你方才吞回去的那半截子話,奴才心下明白,洪武老皇帝開國時就有明示,內廷太監不得幹政,老奴若主動向您道張四維的不是,豈不有幹政之嫌?”

“大伴行事倒是極有分寸,朕也懂得咎取一時,怨接千載的厲害。”朱翊鈞明是褒獎暗是揶揄,“昨日,張四維給朕寫了一個密帖,專道你的不是,咱一看荒誕不經,隨手就撕了。”

“他說的什麽?”李太後問。

“他說,大伴派人到山西蒲州他的老家,鬼鬼祟祟要挖他的祖墳。”

“挖他祖墳做甚?”

“外頭人哄傳,張四維拜相,是因為祖上墳塋葬到吉壤上,挖了他的祖墳,就破了張四維的宰揆之命。大伴,這事兒是真的還是假的?”

“簡直胡說八道,”馮保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露風,張四維借此到皇上面前告狀,頓時老羞成怒說,“這張四維身為閣揆,竟編造出這等謊言蒙騙皇上,究竟是何居心?皇上若相信這無恥讕言,老奴只得辭職。”說罷,竟自傷心落淚。

李太後一聽,也覺得挖祖墳這一招兒陰損,但她不相信馮保會這麽做,於是偏袒說道:

“張四維家的祖墳,可能被人挖過,不然,他不會無中生有寫揭帖給皇上。但是,若把這罪名安在馮公公身上,則未免張冠李戴。”

朱翊鈞趁機裝好人:“是呀,兒也不相信,所以並未追究。”

李太後擡頭看看窗外,樹影兒已經西斜,也不想再爭論下去,幹脆對朱翊鈞交待說:

“過去做過的事,凡是不恰當的,能補救的盡量補救,不能補救,也要吸取教訓。今後,遇上大事決斷,吃不準的,還是問問馮公公,他畢竟在先帝大行前,與張居正等同受顧命,對你始終沒有二心,你記住了?”

“記住了。”朱翊鈞小聲回答。

“還有,”李太後接著說,“司禮監秉筆太監張鯨,咱看這個人心術不正,比當年引誘你的孫海、客用還要壞,你馬上把這個人逐出大內。”

“這是為何?”朱翊鈞大驚。

李太後礙於做母親的身份,不好揭露張鯨為兒子買緬鈴的事、只氣咻咻地說:“你自己差張鯨做了什麽事,還用得著問別人?”

正在朱翊鈞懵懂不知所措時,馮保接李太後的話又道:“太後說張鯨比當年的孫海、客用更壞,是有確鑿證據。放下這個不講,單論張鯨的品性,他也不適宜再呆在皇上身邊。皇上,老奴觀察張鯨好幾年了,此人聰明伶俐,但心術不正,最近與張四維勾勾搭搭,最為可恨。內廷太監不得與外廷官員交結,這也是洪武皇帝爺的祖訓!”

李太後接著說:“鈞兒,馮公公的話說的是。這個張鯨,咱從今以後,再不想見到他。”

“老奴已經想好,比照當年處理孫海、客用的舊例,將張鯨發往南京孝陵種菜。皇上,你意如何?”

馮保挾太後之威,已是明顯地逼宮了。朱翊鈞心有不甘,卻又不敢抗拒,只得支吾道:

“好吧,這事兒,明天辦理!”

 

 

 

 

 

 《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