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玉蟾樓密議掏墻法 夫人廟乞討護身符(第4/6頁)

馮保一行相邀來此,倒不是學登徒子作獵艷之行。他們是聞聽夫人廟的住持妙尼的大名,特地前來拜訪。

傳說這位妙尼年輕時頗有姿色,也是當紅名妓,後年長色衰屢遭變故,便削發遁入空門,在山西真空寺閉關修行多年。一日燒開水,不小心燙傷了手臂,痛得一聲慘叫——就是這一聲叫,讓她頓悟破了禪關,競得了天眼通的異稟。通過辨音辨影,言人吉兇禍福往往十分靈驗。今天夏天,夫人廟的尼姑們聽說她的大名,便把她從山西請來北京當主持。自她入住夫人廟,京城多少縉紳人家的貴婦人,都跑來找她測災問命,打聽流年。回回都能被她說得八九不離十。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妙尼的名字便響徹了京城,不單是女士,就是找她的貴人大老也漸漸多了起來。徐爵聽說之後,便向馮保推薦。自張居正去世後,馮保腦子中的危機感一直揮之不去,去白雲觀抽了一支下下簽,心下更是怏怏不樂。正有心重新問命,聽徐爵一吹噓,就動了心思要來拜訪,於

是決定趁中秋節放假往夫人廟走一遭。他本沒有邀梁夢龍與王篆,怎奈這二人都提前給他府上投了大紅拜帖,要請他中秋夜裏一起賞月。馮保不便推辭,只得一搭兩就,請他二人一同前來。

為了掩人耳目,三人都換了青衣角帶的居常便服,乘了兩人擡的小轎前來。妙尼住在夫人廟的後院,屬於“香客莫入”的清靜之地,馮保到來之前,徐爵早就給妙尼送了一百兩銀子,囑她今晚再不要接待別的客人。因此,當馮保一行從鶯聲嚦嚦笑語頻頻的俏佳人叢中好不容易擠進後院時,眼前不覺一爽。只見這小院約半畝見方,靠近前院擋住山墻的是兩棵團團蒙蒙的桂花樹,此刻暗香陣陣直是沁人肺腑。靠裏院右角,用石條砌得整整齊齊的八角型圍欄裏,生長著一棵盤龍虬枝的古藤。藤葉葳蕤差不多遮蔽了半個院子。藤架下,擺了一只八仙桌、幾把四出頭的官帽椅。一位頭戴觀音帽,身穿對襟滾邊青素衣的尼姑面對前院正身而坐。她身邊一左一右站了兩個小尼姑,一個執拂,一個執劍,這排場亦佛亦道,叫人捉摸不透。看見客人進來,那尼姑便挪了

挪椅子站起來,領頭的徐爵趨前一步,對馮保介紹說:

“這位就是妙尼師父。”

“阿彌陀佛!”

妙尼向客人打了個稽首。徐爵又指著馮保對妙尼介紹道:“這位是咱家老爺,這二位是咱家老爺的朋友,一個姓梁,一個姓王。”

因為保密,徐爵不肯暴露三人的真實身份,妙尼也不追問,只點點頭,招呼客人坐下,讓小尼姑給他們沏茶。桌上沒有燃燭,借著滿庭月色,馮保打量與他隔桌對面而坐的妙尼,只見她身材微胖,鴨蛋樣的下巴頦兒微微有點翹,因為光線暗,倒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紀,只覺得她雙眸晶亮,想她年輕時必是一個美人胎,馮保呷了一口小尼姑新沏的茉莉花茶,言道:

“久聞妙尼師父大名,今日,老夫得便與兩位朋友一道前來造訪。”

妙尼淺淺一笑,答道:“老身離開京城四十年,如今再回來,發覺這紅塵之地越發風俗澆薄了。”

“師父離開京師四十年了?”王篆插話問。

“是呀,老身二十八歲離開,如今都六十八歲了。”

“這倒真看不出。”王篆備感驚奇,嘆道,“咱還以為師父只有四十來歲呢,您保養得真好。”

“什麽保養,”妙尼搖頭一笑說,“日食三餐,夜眠一覺,無量壽佛。”

馮保把話題兒扯回來,對妙尼說:“師父方才說京師風俗澆薄,老夫深有同感。”

“是啊,你看外院這些人,說是來拜太陰,有幾個誠心的?在花蕊夫人銅像前,還嘰嘰喳喳笑鬧不停,轉身離廟,就越發沒有規矩了。”

妙尼是聽到前院傳來的打情罵俏聲有感而發。徐爵接過話茬兒說:“老師父說的是。外院那些俏佳人,平常都嬌滴滴的,線疙瘩挨著都喊痛。其實,她們又有幾個生了好命?話又說回來,她們命好也不吃這碗飯了。”

“你這位府君的話也有偏,不能一竹篙打一船人,風月場中也有好人。”

妙尼這一駁,徐爵馬上想起她也是妓女出身,頓時後悔失言,忙遮掩說道:

“師父所言極是,咱家老爺聽說師父通過辨音辨影,能察人禍福,百不一失,想見識見識。”

“老身近些日子乏累得很,眼神兒不濟了。不過,幾位施主大老遠的跑來,也不好掃你們的興,老身權且試試。”妙尼說罷,便對身邊拿著拂塵的小尼姑說,“你去稟告前頭行院,讓她布置布置。”

小尼姑領命去了,妙尼便請客人吃茶點。這當兒,只見兒位女尼在兩棵桂花樹間支起了白紗屏風,屏風裏頭的外院後廊下的八角宮燈也都點亮了,人在後廊中走,白紗屏風上便影影綽綽,徐爵指著屏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