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猜燈謎說龍馬精神 獻頌詩免百姓欠賦(第2/5頁)

說話間,又聽得一名太監跑到樓前倚著欄杆,朝廣場上銳聲高喊:

“開燈——”

刹那間,鞭炮齊鳴鼓樂大作。本來黑咕隆咚的廣場,須臾間火樹嶙峋星開萬井。朱翊鈞與王公大臣們一起擁到欄杆前觀看,首先映人眼簾的,是廣場中間那一座氣勢磅礴的鰲山燈。燈山高七層,最上一層直與兩座城樓比肩。這燈山珠光寶氣,閃閃熠熠,吐翠旋璣,鏤金鐫玉,五彩燈焰炫迷了所有人的眼睛。這燈山大得讓人咋舌,且自下而上有路可通,身入其中,在層層疊疊千影萬影燈光下,自有登臨天市暢沐霞光的感覺。

在鰲山燈的兩旁,是兩條香風如夢銀花如幻的燈街,它們曲折逶迤,猶如兩條光芒四射的銀河。河中的浪花,便是數不清的花燈、鳥燈、獸燈、蟲燈、遊魚燈、走馬燈;料絲夾畫燈、縐紗堆墨燈、明角皮紙燈、金線麥秸燈;含珠騰龍燈、吐火麒麟燈、八仙過海燈、十二生肖燈;杭州皮絹燈、滇南彩漆燈、閩中珠燈、白下角燈……數百種形態迥異各展風采的花燈,直叫人心曠神怡目不暇接。

這兩條燈街,入口處都有招牌。左邊燈街口子上,五盞八角玲瓏宮燈上各寫了一個大字,合起來是“九曲黃河燈”。頤名思義,這條燈街很長,猶如九曲黃河。一入街中,便設有多處藩籬,彩燈巧布,人人其中,往往轉暈了找不到出口。右邊燈街人口處,吊了七盞走馬宮燈,上面書寫的字兒是“二十四番花信燈”。在萬歷六年的鰲山燈會中,就紮飾了“九曲黃河燈”,朱翊鈞還曾興致勃勃地走了進去,若不是管燈的火者領路,他恐怕在裏面轉悠一晚上也出不來。今夜裏,朱翊鈞還想進去一試,他就不信自己沒有本事走出來。但是,右邊的這個“二十四番花信燈”卻是萬歷六年那次燈會中沒有的,朱翊鈞喊來馮保,好奇地說:

“二十四番花信燈,是個啥含義兒?”

馮保笑著答:“這是老奴的一個主意。古人道春天是二十四番花信至,三千世界露華濃。咱就想,何不把這些美麗的春景兒搬到鰲山燈會上。”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朱翊鈞贊賞道,“二十四番花信,究竟是怎樣一個說法?”

“這個嘛,”馮保指著張居正身邊站著的申時行,笑道,“老奴是討教申先生才知道的,讓申先生直接告訴萬歲爺。”

申時行是嘉靖四十二年的狀元,在翰林院呆了很多年,是有名的才子,張居正一直器重他,把他定為朱翊鈞的六名講臣之一。但他深沉練達,為人做事從不張揚,在這種眾目睽睽的大場面中,他從來都是甘在人後三緘其口。這會兒馮保點了他的名,情知躲不過,只得擠上前來言道:

“啟稟皇上,這二十番花信風,乃與節令對應。我們常言氣候二字,氣指的是一年二十四節氣;候,便是氣中的日程。一氣是十五天,一候是五天,每一氣中含有三候。二十四番花信,指的是從小寒到谷雨這四個月。這四個月,共有八氣二十四候。每一候中,都有一種花作為風信對應,昭示節令的推移與變化。”

“原來是這樣。”朱翊鈞覺得很新鮮,便饒有興趣地對申時行說:

“二十四番花信,你現在一樣一樣給朕仔細道來。”

申時行習慣地看了看張居正,見張居正也正滿臉微笑地看著他,便略自沉吟了一下,答道:

“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上旬之間,為小寒降臨之日。小寒三候,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古人言梅花報春,就因為它是二十四番花信中的第一名。小寒之後是大寒,大寒第一候是瑞香、第二候是蘭花、第三候是山礬;接下來是立春一令中的三候,第一候是迎春、第二候櫻桃、第三候望春;立春之後是雨水,第一候是菜花、第二候是杏花、第三候是李花;爾後是驚蟄三候,第一候是桃花、第二候是棠棣、第三候是薔薇;驚蟄過了是春分,第一候是海棠、第二候梨花、第三候是木蘭;再說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麥花、三候柳花;最後一個節氣是谷雨,第一候是牡丹,第二候是酴醵,第三候是楝花,過了楝花風信,節令就到了立夏。”

朱翊鈞神情專注聽完申時行的講述,猛然看到簇擁在他周圍的王公大臣一個個支著耳朵聽他們談話,這才霍然醒悟到今晚上不是開經筵而是看花燈,忙招呼馮保安排大家各處賞燈去。看到大臣們轟地散去,馮保又道:

“萬歲爺,二十四番花信燈,每一種花都紮了十盞樣式不同的燈,那條街上一共有花燈二百四十盞,每一盞燈上都貼了一首燈謎。”

“燈謎?好哇,大伴,你陪朕猜燈謎去!”朱翊鈞一下子興奮起來,接著又對身邊的張居正言道,“張先生,咱們一塊兒去猜一猜燈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