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樣樣淫情引君入甕 炎炎夏日掃雪烹茶(第5/8頁)

邵大俠話音剛落,就有侍者站在膳廳門口稟道:“老爺,現在能否遊菜?”

“遊!”邵大俠手一揮。

頃刻,便見四個人擡了一桌菜肴上來,侍者高聲唱喏:“這一桌龍鳳呈祥——”

食桌在三人面前停下,這一桌菜以雞與蛇為主,或燉或蒸或烹或爆,形色俱佳香味誘人,胡自臯吞了一口口水,柳湘蘭卻掩起鼻子,說道:“奴家從來不吃蛇,我好怕。”

“擡走。”

邵大俠一聲令下,四仆人擡了食桌穿堂而下,這邊門裏,又有四仆人擡了一桌進來,侍者又高聲報了菜單:

“綠野仙蹤——”

食桌停了下來,胡自臯伸頭去看,原來是一桌的鴨肉鵝件,做得也很精致。胡自臯笑道:

“鴨公鵝公,的確是綠野神仙,如今成為口中之福,豈不殘忍?”

“那就別吃了唄。”柳湘蘭撒嬌地補了一句。

邵大俠一努嘴,這桌菜又擡下了。第三桌菜擡了上來,侍者又喊:

“霞光彩羽——”

細看這一桌,盡由鵪鶉、八哥、畫眉等天上飛禽制成。柳湘蘭有留下的意思,但胡自臯想看看邵大俠究竟準備了多少桌菜肴,手一揮又示意擡下。如此又過了六七桌,當第十桌菜肴擡上時,侍者又報:

“秦淮驚艷——”

這一桌菜肴全是魚蝦,都是小秦淮的特產,像翡翠蝦仁、芙蓉魚片、金線鱔絲、蟹粉銀魚等等,無一不佳。柳湘蘭一是因為腹饑,二來覺得太過挑揀會讓主人難堪,第三也因為這桌菜肴很合她的口味,因此執意留下,胡自臯順她的意不再違拗,文縐縐言道:

“秦淮驚艷,秀色可餐也,唔,今日的盂蘭會,開了個好頭兒。”

柳湘蘭白了他一眼,噘著小嘴說:“什麽話到你嘴裏,都變了味兒,邵大官人如此盛情接待,奴家一是開了眼界,二來心裏頭也過意不去。”

“哪裏哪裏.”邵大俠解釋道,“談不上什麽盛情,我平常吃飯,也是這種吃法。”

“每天都遊菜?”胡自臯問。

“是的。”

“準備多少桌?”

“平時以十桌為宜,若餉客,則加倍。”

“這麽說,你今天準備了二十桌?”

邵大俠點點頭,胡自臯感嘆道:“若不是湘蘭要吃這個秦淮驚艷,本官倒想把這二十桌菜肴都見識見識。”

柳湘蘭這一下大開眼界,驚詫言道:“這種請客的方式和遊菜的場面,奴家在南京從來沒有見過。”

胡自臯半是炫耀半是感嘆說道:“湘蘭你囿於南京,不知天地之大,揚州鹽商的享樂,真可謂天下第一。”

“我現在不和你擡杠了。”柳湘蘭說罷已拿起了筷子。

用過午膳,在邵大俠的安排下,胡自臯與柳湘蘭被引至客房休息。兩人歡情如昔極盡綢繆自不必細說。待兩人寢畢梳洗出來,不覺已近酉時。在扇廳裏與邵大俠重新見過,兩人亦不覺有什麽難堪:胡自臯耍了這半日,興猶未盡,他朝邵大俠抱拳一揖,問道:

“邵員外,叨擾半日,下頭不知還有何節目安排?”

邵大俠回道:“早籌劃好了,我們現在去雙虹樓吃茶。”

“那裏吃茶有何講究?”柳湘蘭問。

邵大俠殷勤答道: “在揚州老耍的人,都知道一句話,叫‘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這皮包水,指的就是吃茶,水包皮,指的是泡澡。揚州城中,酒樓茶肆與澡堂浴室,可謂比比皆是。一家家爭奇鬥勝,都是好耍的去處。單說茶肆吧,揚州一城之中,怕有數百家之多。比較有名的,有轅門轎的二梅軒、蕙芳軒,教場街的文蘭天香,埂子上的豐樂園,小東門有品陸軒,瓊花觀巷有文杏園,花園巷有小方壺等等,這都是茶肆中最負盛名者。雙虹樓在北門橋,剛剛出城,是小秦淮與瘦西湖的連接之處。這雙虹樓是一個大花園,樓台亭舍,花木竹石,收拾得頗有韻味。正樓東面可以遠眺,看不盡湖山景致。樓上杯盤匙箸等茶具,無一不精致。”

邵大俠如數家珍,把個柳湘蘭撩得心癢癢的,胡自臯也樂意奉陪,他們三人頓時起轎望雙虹樓而來,因有排衙儀仗導引喝道,路上倒也順利,片刻就出了北門。這家茶肆的主人早得了通報,知道鹽運司禦史大人要來嘗茶,早把裏裏外外收拾得利利索索,還把主樓的第三層整個兒空下來,反正他也不會虧,邵大俠早就付了銀子。因在公眾場合,胡自臯忌著市人耳目,自是不敢放浪,也就自然而然擺起架子,昂首挺胸目不斜視,隨著茶肆主人上得三樓,他們的隨從都被安排在一樓。

雙虹樓建得宏偉,這第三層也有三楹之寬,本來擺了七八張茶桌,如今臨時撤去,只在正中留下一張櫻桃木的雕花八仙桌。靠左墻根放了一張大書案,上面已鋪好氈,放了紙筆墨硯;右邊墻根前放了一具古箏,旁邊供著一爐檀香。雙虹樓主人跳上跳下大獻殷勤,叫來兩位女孩兒要為胡自臯表演茶道。胡自臯是揚州城中各家酒樓茶肆的常客,對這類應酬本是行家裏手,他對店主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