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東宮案(九

李林甫見連偏將李嗣業也被封為正五品,那李清到了地方上最差豈不是也會成為四品的刺史麽?歷練幾年,然後再回朝,看來李隆基確實是想將李清培養成自己的對頭,既然猜透了這一點,李林甫更堅定了將李清留在朝中的想法。

“皇上論功行賞,老臣並無意見,但老臣覺得李清一則年輕,二則沒有功名,若去地方上恐怕資歷和才能都不足以服眾,所以老臣倒覺得應該留京更對他的發展有利,上有老臣教誨,下有能吏幫襯,做個三、五年,熟悉了官場,也建立一點人脈,再到地方上去,這樣也更能得心應手。”

按照預定計劃,他只表明一個態度,剩下事宜便由宰相黨其他骨幹來完成,李林甫的話音剛落,左相陳希烈便出班道:“臣對李相國的建議深為贊同,地方官非比京官,它關系千萬百姓的福祉,李清年紀尚輕,一無資歷積累,二不通人情事故,如何能治理好地方,他雖在南詔立功,皇上多加賞賜便是,卻沒必要去犧牲千萬百姓的福祉,臣推薦他為甄王府長史(從四品上階)。”

且不說親王府長史是個養老官,無半點職權,更重要是甄王李琬為郯王李琮的親弟弟,而李清曾得罪過郯王李琮,陳希烈此舉的險惡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他要報南詔的一箭之仇。

“兩位相國實在是謬論!”

刑部尚書韋堅忍無可忍,從朝班中一步站出,向李隆基躬身道:“陛下,臣有話說,請陛下恩準!”

李隆基面色陰冷,無任何表情,只淡淡道:“講來!”

依韋堅的本意,李清最好能留京相助太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他也知道不經州縣不得入台省的制度,雖然這制度可以變通,比如李林甫就沒做過什麽地方官,但問題是既有這項制度,李林甫就可以光面堂皇地反對,所以考慮再三,從長遠打算,李清還是去地方為好,而李林甫和陳希烈的目的,他也看出來了。

得到皇上的許可,韋堅上前一步,對陳希烈道:“李清曾為義賓縣主簿,後又代理義賓縣縣令,何謂沒有經驗,他帶領百姓修建碼頭、築路修橋、興辦官學,官譽極好,又何謂沒有不能給百姓帶來福祉,他有數萬百姓所獻的萬民書為證,請問陳相國,難道這不是資歷嗎?陳相國口口聲聲說讓李清去地方是犧牲千萬百姓的福祉,那又有何為根據,請陳相國解釋!”

韋堅的每一句都以事實作依據,將陳希烈逼得啞口無言,李林甫見陳希烈被動,心中大罵其無用,目光微微一斜,又向吏部侍郎楊慎矜使了個眼色,楊慎矜會意,便站出朝班笑道:“韋尚書休要動怒,陳相國說的資歷不是指李清做過什麽、沒做過什麽,而是另有他意。”

韋堅見楊慎矜出頭,心中立刻生了警惕,此人不比陳希烈空有資歷,是宰相黨中少有的務實派,且家世深厚,雖然隋朝滅亡已過百年,但其影響力依然在,是不可小瞧之人。

“那楊侍郎說說,陳相國還有什麽別的意思?”

楊慎矜並不急著回答,也同樣向李隆基躬身請示,“請陛下準臣發言!”

李隆基一向喜歡他的高雅氣質,見他要說話,陰沉的臉上也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愛卿請說!”

楊慎矜得到許可,這才不急不緩對韋堅道:“我一直以為貧賤人家也有忠義,所以我不說李清有無功名,只就說他當官一事,他是天寶二年,也就是前年才被劍南節度使章仇大人推薦為義賓縣主簿,吏部備案時間是去年的一月七日,是我親自給他備的案,一直到今年上元夜皇上親口封他為太子舍人,掐頭去尾剛好一年,請問韋大人,只當過一年的小縣主簿,難道不是資歷不足嗎?開元九年,王摩詰中了狀元郎還只得個從八品的太樂丞,而李清,他既沒有功名,還做過商人,更不是什麽世家子弟,這樣的人竟然做了從四品的親王府長史,難道還不是高看他嗎?”

“這……”現在輪到韋堅啞口無言了,楊慎矜之語擊中了李清的要害,為官資歷太短。見韋堅被擊倒,李林甫暗贊楊慎矜能幹,為防止李隆基獨授李清武職,他的另一招殺手鐧也要用上了,李林甫又瞥了一眼王珙,下面該他出場。

王珙得令,捏了捏手中杜有鄰的證詞,長身而出,“陛下,臣要參李清!”

仿佛車輪戰法,從李林甫、陳希烈到楊慎矜又到現在的王珙,幾乎宰相黨的骨幹全部出動,直看得百官暗暗咋舌,這個李清前世究竟造了什麽孽,竟掀起如此大的波瀾,前所未有,幾個本想幫韋堅的太子黨人,如席豫等人,見勢頭不妙,紛紛縮頭,不敢再說說,就連預先得報的李隆基本人也暗暗心驚,若李林甫等人義正嚴辭、理由充分,自己倒真不好撼了群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