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東宮案(二)(第2/3頁)

昨日高力士抱病進宮操勞,從李林甫府上返家後終於撐不住,病倒了,為防止邊令誠再度搶他的權,他便事先安排了另一個心腹太監魚朝恩來暫替自己當值,魚朝恩精明幹練,他也放心得下。

房間裏很安靜,藥香彌漫,幾縷明光從窗格空隙處射入,光線裏漂浮著細細的塵埃,房內布置簡潔,一床、一櫥、一桌,幾把椅子擺放整齊,桌上的花瓶裏一束新采的百合花開得正艷,床上,一頂金絡流蘇幔帳裏,高力士半躺在床上,頭發蓬松,面色蒼白憔悴,顯得老態畢露,他的結發妻子正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給他喂湯藥,她目光柔和,不時給丈夫嘀咕著什麽,想必也是家裏、街坊的芝麻小事,高力士隨口應和,此刻,他已忘掉了朝堂的兇險,靜靜地享受這難得的半日浮閑。

喝下一口湯藥,高力士忽然覺得鼻孔有點癢,他忍不住重重地打了個噴嚏,對老妻笑道:“定是有人不想讓我安身,牽記著我。”

話音剛落,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便由遠而近,高力士一呆,不由嘆道:“身居鬧市,果然不能安心啊!”

“或許是皇上派人來看你了。”

呂氏放下湯碗,迎了出去,只到門口便見大管家拿一張拜貼,見到她便低聲道:“我說老爺生病不見人,他則說拿貼子給老爺看一看,老爺一定會見的。”

他聲音雖小,屋內的高力士卻聽見了,不由詫異道:“誰說我一定會見,這麽自信?”

呂氏接過拜貼,嘆了一口氣,進屋遞給了他,這是一張清新淡雅的貼子,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一張硬白紙宛如白雲浮塵,上面只有剛拔遒勁、筆力直透紙背的四個字,‘寧靜致遠’。

“好字!”高力士暗暗贊了一聲,打開貼子,只見裏面寫著:‘晚輩李清謹祝高大將軍病體早愈。’

‘李清’,高力士眼前頓時浮現出李隆基看見這個名字時臉上會心的笑意,點了點頭,便對管家道:“請他到小客堂稍候,要用心招待了。”

大管家領著李清轉了幾個彎,沿著一條長長的回廊走到盡頭,指了一間小屋道:“老爺請你在這裏稍等!”猶豫一下,大管家又低聲道:“李將軍,多謝了。”

李清含笑向他點點頭,舉步踏進屋內,一路所見,高力士的府邸布置精巧而樸素,這間客房也幽靜簡約,正面墻上懸掛一橫條幅,上書四個字:抱殘守缺,下面是一幅松下奕棋圖,一男子手捋長須,正斜坐思棋,下首一童子低眉順眼,跪舉茶盤,再看兩邊墻上字畫處處顯示主人的謙虛,屋子裏的桌椅也比較陳舊,似乎用了幾十年,李清暗暗點頭,以物推人,可見此人小心謹慎,為官意不在奢。

小丫鬟用上等官窯給李清獻了茶,又上了幾盤細點,只說老爺正在更衣,即刻便到,李清悠然品茗著高力士的極品蒙頂茶,太子一案,他思索良久,已經有了定計,雖然此東宮案涉及太子本人,但此時找太子已毫無意義,且不說時間上來不及,就算來得及,太子也無計可施,將杜有鄰雪藏嗎?更說明他心中有鬼,李亨此時就是一條案板上的魚,任李林甫宰割,而唯一能救他的,就是李隆基的態度,還是便是高力士的維護。

對於高力士,李清已經不相信後世那些影視劇中的醜化,此人能在風波險惡的唐宮中平安度過一生,而且位高權重也不受君王猜忌,自然有他過人之處,他絕不相信高力士會和李林甫結黨同盟,說得直白一點,李林甫還不夠資格,只有超然在上,才會為各派拉攏吹捧,也才不會被李隆基所忌,高力士自然比他李清更要明白這一點。

“既希望老夫病體早愈,卻又不讓老夫臥床休息,李將軍說說看,這是那門子道理?”

李清驀然轉身,只見一身青衣小帽的高力士緩緩走來,兩名小童左右扶持,他臉色焦黃,兩眼無精打采,李清急忙躬身施禮,歉然道:“是李清唐突了,誤了阿翁的休息。”

高力士擺擺手,走進屋子吃力地坐下,笑一笑對李清道:“我倒喜歡你稱我為大將軍,阿翁被人叫久了,心也疲了,看你拜貼上稱我為大將軍,讓人不由耳目一新,感覺不錯。”

李清初見高力士,總抱有太監誤國的成見,初見、二見、直到今天,他才慢慢感受到此人委實不錯,沒有想象中太監的傲慢和變態,也不擺上位者的架子,當然這也和李隆基看重自己有關,但不管怎樣,這份隨和、親切的態度,就讓人心情輕松,包括李林甫,和他談話也不感到壓力,或許這就是位高者的境界。

李清輕輕將茶杯放下,對高力士誠懇道:“李清雖然職位低微,但位卑不敢忘憂國,在南詔,我為了國家的利益竭盡全力,將來我還想去西域,也是想為我大唐百姓的安居盡自己的一份力,這些是我肺腑之言,不知大將軍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