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暗流(四)

這娼妓業歷史悠久,且不分民族膚色,也不需文明傳播,想來是人的本能創造,但也和普通商品一樣,有档次之分,有上下品之別,走卒小販去花街柳巷找些粗鄙的解決生理需求,而走高档路線的卻烙上文化品位,加些琴棋書畫的調調,附帶解決某些上層男人的心理需求,但若說賣藝不賣身,那是斷斷不可能的,幹上這一行,區別只是價錢。

李清是第一次來青樓,按骷髏的說法,這海中天常在君歸樓出沒,但時辰卻不定,只有碰碰運氣了,李清下得馬車,命老余將車停到一旁候著,他徑直向這座唐朝的青樓邁步走來。

君歸樓算是一家中高档妓院,據說也有些官府背景,它占地面積極大,被一道白墻所圍,裏面花木繁茂,小樓獨院俱全,但最主要卻是一座五層高樓,名字就叫君歸樓,此時夜幕初降,君歸樓燈火璀璨,客人穿流不息,樓內隱隱傳來嬌嗲聲、爽笑聲,撓得路人心直癢癢。

“公子可有相好的?”

李清剛到門口,早有招客的老鴇迎上來,她長有一雙毒眼,見李清鮮衣怒馬,一副有錢闊少的打扮,但卻臉生,還有幾分猶豫,顯然是第一次來這裏,便低眉順眼笑道:“我們君歸樓,在成都不敢說第一,但前十名是進得了的,公子若趕時間,白膩纖瘦樣樣皆有;若有雅興,聽歌看舞、吟詩作賦倒有幾個上品姑娘。”

她又上前一步,在李清耳邊低聲笑道:“若公子有什麽特殊的調調,也包公子滿意,只是價格要貴些。”

李清突然聞到一股濃郁之極的俗香,斜眼朝這老鴇看去,只見她臉塗得煞白,不時往下掉粉末,一張血紅的嘴唇上下翻飛,露出半顆黃澄澄的暴牙,李清心中一陣惡心,急向後退一步,且離她遠些方道:“我是海大少的朋友,不知他今晚可在?”

“海大少?”老鴇立刻想到那個自命風流的冤大頭,既然是他的朋友,想必也是個有錢沒地方花的主,“來的!來的!這幾天他每晚都來,只是現在時辰尚早,他還沒到,公子先請裏面坐,姑娘伺候著喝杯酒,再聽首曲,總比站在這裏幹等強。”

李清猶豫一下道:“那好,我先進去等候。”

老鴇大喜,急喚過一名小茶壺道:“快領這位公子到大堂去,叫滿月來伺候。”

滿月是君歸樓的頭牌公關小姐,最善把握客人的心理,讓她來留客,正是她的拿手本事。

李清被領進大堂,裏面坐滿了人,這裏面地方極大,中間有一座金色木台,木台上鋪了塊名貴的大食地毯,想必是做表演用的,在木台周圍放置一大圈梨木雕花長椅,或獨椅,或三五圍成小圈,面前再放一張配套的桌幾,大小不等,每張長椅都相隔一丈,椅背高聳,儼然象個半封閉包廂,所謂大堂,說白了就是給客人挑選小姐的地方,但也有象李清這樣等朋友的小憩,或事後疲勞休息。

木台上有兩名品簫的樂女,簫聲嗚咽、婉轉悠長,可台下的長椅上似乎沒有一人有雅興聆聽,浪語蕩笑聲早將簫聲淹沒,‘小茶壺’將李清引到角落,這裏有一張空椅,卻沒有走的意思,李清醒悟,急掏出幾文錢打發了他,這才坐下,這是一張短椅,只容二、三人坐,面前有一茶幾,小婢很快給他擺上一壺酒、幾碟下酒小菜。

李清剛坐下,突有所感,一擡頭,身邊不知何時竟站了個嬌艷女子,笑吟吟地望著他,秋波流轉、幽怨多情,她長相俏麗,臉龐晶白細膩,不著任何粉黛,身著一襲白紗羅裙,裙薄如蟬翼,隱隱透出裏面的肌膚。

這就是那老鴇所說的頭牌公關小姐滿月,她閱人無數,一眼便看出李清是個有錢而無經驗的闊少,興趣陡增,可又見李清目光冰冷,渾不似其他男人色鬼一般,暗思此人得多費一些心思,施些手腕才可擒來,最好成為自己的老客,她打定主意,輕輕給李清施了一禮道:“公子,妾身可以坐下嗎?”

李清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小姐請但坐無妨,不過我是來找朋友的,可能會讓小姐失望。”

滿月哪肯輕易放棄,她說坐卻不坐,只盈盈半蹲,伸出兩根青蔥一般的玉指淺淺給李清斟了半杯酒羞笑道:“妾身滿月,見公子才俊,想和公子談些風月之事,還望公子垂憐。”

李清哈哈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卻又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放在幾上,一大一小,他指著銀子笑笑道:“一只五兩,一只十兩,若姑娘要陪我喝酒談風月,那這五兩銀子算是酒資,若姑娘現在肯離開,那這十兩銀子請拿去,算是我買個安靜,請姑娘自己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