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暗流(三)

門開了,簾兒端著一杯熱茶悄悄走了進來,外間熱烈的氣氛似乎沒有將她融化,淺淺的笑顏下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憂慮,她雖還不到十五歲,卻自幼在社會的底層奔波,歷經過無數人間險惡,她知道現在還不是笑的時候,海家是一頭吃人的猛虎,豈會輕易放過他們。

簾兒輕輕坐在扶手上,將熱茶遞給李清,見他咕嘟咕嘟喝得香甜,簾兒心中泛起一陣溫柔,伸手撫摩他的頭發。

“公子,在想什麽呢?”

李清伸手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摩挲,她的手纖細而溫暖,冰涼的臉龐上感受到陣陣暖意。

“我在回想我們在儀隴擺攤的事,其實才隔三個月,卻感覺已經過了很久。”

“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本以為在閬州要做很久的生意,沒想到三個月就來到成都,更沒想到第一天便得罪了黑道中人。”

簾兒突然默然無語,她的理想是買一百畝好地,和李清一起平平靜靜地生活,雖然平淡些,可生活不就是這樣麽?

“對不起!”

李清體會到了簾兒心中的黯然,心中生出一絲歉意,他的本意並非如此,他只想利用後世的一些知識多賺一些錢,成為富可敵國的大商人,可事實上唐朝並不象他想的那樣,閉著眼睛錢就能滾滾而來,一樣要歷經艱辛,一樣要靠奮鬥。

簾兒卻笑了笑。

“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對不起,我只擔心公子小勝即安,忘記前方的兇險,那海家勢力雄厚,還和黑道有關聯,豈會輕易善罷甘休,你忘記那茶棚掌櫃說的話嗎?”

“我知道,所以我以為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要找到一個極硬的後台,事實上我已經找到了,就看八月十五那天能不能把握住機會。”

“還有將來的事!”李清起身在房內走了幾步,皺眉道:“我還在想,壽筵以後,我們還能做些什麽?我總覺得只做一個酒樓獲利太慢。”

“自然是做雪泥!”簾兒突然笑道:“難道公子沒想過,借這次壽筵將雪泥的名聲打出去嗎?”

李清猛地站住,“雪泥、壽筵!”他眼睛漸漸放出光來,簾兒的話提醒了他,壽筵那天必定官賈雲集,到時讓雪泥成為酒後甜點,再造些噱頭,雪泥必定一炮打響,李清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絕妙的計劃,他要策劃一次空前絕後的宣傳,以新奇制勝,讓他的雪泥給他帶來做大買賣的本錢,雖然要冒點風險,但這個風險值得一冒。

外間的吵嚷聲突然變大,門開了,滿臉紅暈的小雨探頭進來,望著他倆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兩口子躲在這裏喝體己酒,外面的人都在笑話你們呢!快點出來吧!”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急道:“公子,剛才小二跑來說,大門外好象有人找你。”

……

院子裏很黑也很安靜,不時可以聽見屋內傳來的笑聲,黑黝黝的樹木斜支旁出,在暮色映襯下顯得格外黝黑、陰沉。在大門處站著一人,一身黑衣,蒙面,兩只眼睛閃動著心事,模樣兒極似古裝劇裏的刺客,李清打了個寒戰,酒意全去。

“你是何人?找我有什麽事?”李清有些緊張,只盯著他的手不放,惟恐他會突然抽出刀子將自己捅了。

那黑衣人似乎看透了李清的心思,對他拱拱手道:“公子放心,我絕無歹意,只是這裏說話不便,請公子信我。”

李清突然微微一笑道:“請跟我來!”若真要殺自己,晚上摸進屋來一刀便了事,何須如此費勁。

李清關上門,點亮了燈,又給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吧!”

那人顯得有些局促,伸手將面巾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幹屍般的臉龐,“我叫骷髏,道仁堂的老大,今早的搏殺我也有分,後來跳河逃得性命。”

李清突然覺得有趣。

“那你不去逃命卻來找我做什麽,難道今早沒殺掉我,你還不甘心嗎?”

骷髏苦笑一聲道:“李東主莫要戲弄我,我現在被官府通緝,走投無路,所以找上李東主,看能不能給我五十兩銀子做盤纏,我會用你感興趣的情報來換。”

今早一戰中,死的黑道中人絕大部分都是道仁堂的弟兄,道仁堂幾乎損失殆盡,偏偏海家又過河拆橋,將所有的罪名都栽到他頭上,現在成都城內到處貼滿了通緝他的布告,骷髏恨海家入骨,便連夜來找李清,想用情報換些路費。

他見李清微笑不語,幹笑一聲又道:“你是從外面剛來的,不了解海家,若你以為海家就此罷手,那你就大錯特錯。”

“何以見得?”

骷髏嘆一口氣道:“今年年初,播州有一個楊姓大商人,做糧食生意,初到成都不了解情況,搶了海家一票八千貫的生意,結果海家派黑道中人日日去威脅他,見他一次便暴打一次,直到成都另外兩個大商家石家和唐家出面調停,這個姓楊的商人賠了五千貫錢,海家才答應給石家和唐家一個面子,所有的人都以為此事了結,不料後來有人在岷江中發現了他的屍首,腦袋卻沒了,幾天後海家放出風來,說此事不是他們做的,大家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