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要人

杜士儀什麽時候來的?為何竟是無人通報便登堂入室?

不單單範承明一時為之失神,其余各人的腦海中也都轉著同一個問題。仿佛是答疑解惑一般,杜士儀從容對範承明行過禮後,便直截了當地解釋道:“我看大都督府進進出出人員繁忙,沒人注意到我,再加上乍然得到信息一時情急,也就不顧禮儀地闖了進來,還請範使君恕罪。”

就這麽簡單?

範承明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傾力整治的大都督府竟然會如此便宜放人進出,可杜士儀平日很少來此,他也著實不想相信自己的人會暗中為杜士儀行方便,更何況韋禮人就在此,應玩不出這等花招來。於是,今日人員調派繁亂,以至於真的疏忽了門禁,他不得不接受了這個解釋。

相比這個,還是杜士儀親自上門要人這件事,更需要他打起精神面對。猜測杜士儀應該剛來沒多久,他少不得把剛剛的理由重述了一遍,身為上官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顯露無疑。然而,杜士儀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聲音沉靜地說道:

“範使君要追查假造過所,此事我自會盡心竭力;要封鎖全城緝拿傷人兇嫌,我也自當全力相助;就算是因為那十家實戶聯名舉告,說是從前本是居人,卻被硬生生擴成了客戶,因而要重新檢括戶口,此事我也並無異議。然而,只因有人假造過所,範使君便要強行扣留我成都縣廨的屬官,即便你身為益州長史,似乎也並無此威權!”

範承明今日發動突然,本打算趁著杜士儀不曾回來,先把成都縣廨封閉,把證據證人全都坐實,然後等杜士儀回來打擂台時,人證物證俱全,屆時武志明桂無咎這兩個再也呆不下去,杜士儀無人手可以調派,接下來的事他就可以從容去做。然而,杜士儀人回來了不說,而且還悍然直闖到了他這大都督府的議事廳,繼而更堂而皇之地和他談條件,一定要把桂無咎和武志明帶回去!

“杜明府這是在教訓我?”

“自然不敢!”杜士儀看了一眼面色呆滯的武志明和桂無咎,淡淡地說道,“只若是範使君一定要扣人,那我這個縣令雖此前不在成都縣廨,卻有失察之罪,不若一並留在大都督府待罪好了!”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範承明登時額頭青筋畢露。桂無咎和武志明一無家世二無強援,不過是區區八九品的屬官,他這個益州長史要把人扣下,哪怕稍有越權,但如果有真憑實據,事後不過是一句解釋的事。可是,要是把杜士儀這個出身名門三頭及第,甚至天子多次嘉賞的年輕縣令給扣下了,那朝中一定會就此對他大肆攻擊,他想要通過在益州打一場硬仗,然後順利回朝高升重用的願望也就落空了!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最後一次努力,深深吸了一口氣便口氣淩厲地質問道:“到時候若是搜出他們徇私枉法的實證,你有什麽話說?”

“範使君固然判劍南道軍事政事,但搜查成都縣廨,似乎並不在職權之內。我已經吩咐過成都縣廨上下,若有人敢擅闖,先行抗擊,倘若實在無法……”杜士儀稍稍停頓了片刻,隨即無視範承明那比鍋底還黑的臉色,一字一句地說道,“古有烽煙示警,如今的成都縣廨雖然無有烽煙,可一把火總是還不缺的!”

這個瘋子!

範承明一時又驚又怒。可是,想到自己已經奪回了最關鍵的主動權,區區兩個縣廨屬官是否扣下,卻也只是附帶的利益,因而,他當機立斷地說道:“好,這桂無咎武志明二人就容你帶回去,但十日之內,假造過所之事,還請杜明府給我一個交待!而括戶之事,我會行文成都縣廨,若你推搪……”

“自然不敢敷衍塞責!”杜士儀拱了拱手,又瞥了一眼韋禮,笑吟吟地說道,“今歲縣試解試,蜀中能否才俊輩出,就看韋十四郎的了!我可等著你的考題!”

話說到這個份上,韋禮哪裏還不明白杜士儀授意他安心去預備解試,其他的不用理會,心頭一松的同時卻難免擔憂。可想到杜士儀以往那光輝戰績,他少不得笑著應了。等到杜士儀帶了桂無咎和武志明告辭,他也懶得在範承明這個上司面前多呆,很是敷衍地拱了拱手便告辭離去。須臾這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了範承明一個,他呆立了片刻,突然厲聲喝道:“來人!”

這一聲來人之後,足足好一會兒方才有人疾步進來,誠惶誠恐地問道:“還請明公吩咐。”

發現那人並不是自己常用的從者,範承明這才想起為了今天這一系列事情,他的心腹從者大多數都派出去了,此刻不禁壓抑著怒氣質問道:“適才成都令杜士儀是怎麽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