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誰讓你不經嚇?(第2/3頁)

而範承明這一低頭沉默,李天絡看在眼裏感覺就大不一樣了。眼見杜士儀犀利的目光直視自己,即便他活了大半輩子大風大浪經受不少,卻絲毫不敢以為杜士儀這只是在虛言誑嚇,要知道,此前的制書上確實是這麽寫的,只是官府執行起來未必有這麽嚴厲而已。可杜士儀此刻分明打算按章辦事,他何必死頂到底?這會兒,他不得不兩害相權取其輕,先把事情撇清了再說!

他以目示意身側不遠處的一個從者,那從者也被這一幕幕攪得心裏發毛,這會兒領了主人一個眼神便立時心領神會上了前來,哭喪著臉道:“主人翁,我剛剛才想起來,當初似乎是三郎君把田低價轉給了這些泥腿子。三郎君說,橫豎是一文不值的山地……”

“你說什麽?”李天絡故作驚怒地大發雷霆,眼見那從者慌亂地連退了好幾步跪下不做聲了,他方才搖頭深嘆家門不幸,最後便轉過身來滿面羞慚地深深行禮道,“明公,都是李家家門不幸出此逆子,這才以至於告了一狀勞動上下……這八百畝山地,竟是犬子早就賤價出了手的!”

“卑鄙無恥!”

盡管新來了範承明和郭荃,但杜士儀沒開口,起頭第一個捅破李家賄賂村民這一層窗戶紙的童子,這會兒仍然侍立在草亭之中杜士儀的主位旁邊,一聽李天絡竟是這般見風使舵,小小年紀的他忍不住罵了一聲。這聲音固然不大,可範承明也好,他身側侍立的羅家家主羅德也好,乃至於郭荃,每一個人臉色各異,但心裏無不是同樣的觀感。

眾目睽睽之下說改口就改口,這李天絡真是好厚的臉皮!

杜士儀早就料到李天絡必然會知難而退,這會兒便轉過身來,打量著彭海等人。

這些農家漢子們這會兒有的緊咬嘴唇,有的臉漲得通紅,還有些滿臉黯然神傷,而為首的彭海則是苦笑連連,顯然沒有料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掙脫了那些想要拉住他的人,跌跌撞撞走到杜士儀跟前,這才撲通跪了下來,卻是慘然說道:“明公在上,都是我一時貪圖小利不曾到官府上報這八百畝外田,若有應得之罪,全都在我一人之身,他們都不知道!”

一個是罪責面前立時改口推搪,另一個卻一人攬下所有罪責,杜士儀心中自然如同明鏡似的。因見此前最最沖動的那個後生被人死死拉住,卻硬是把嘴唇咬出了血來,而其他人亦別過頭去不敢再看這邊,他便沉聲問道:“你可知道認承下來有何後果?”

“該謫徙邊疆就謫徙邊疆,該挨板子就挨板子,都是我一人之過。”

見彭海仍是如此說,杜士儀不禁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就朗聲說道:“有人罪責之前退縮不認,也有人敢作敢當,這八百畝究竟是誰人所有,所有人可都聽清楚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天絡聽出杜士儀此前所言竟只是恐嚇,頓時氣得臉色發白,而四周圍的村民也是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一時驚嘆的驚嘆,歡呼的歡呼,贊嘆的贊嘆,一時場面一片騷亂。等到赤畢再次用那大嗓門連聲高喝肅靜了之後,範承明待明白杜士儀竟不是殺雞儆猴,而真的是用這種方法斷明田畝歸屬,他登時沉下臉道:“即便是為了斷案,杜十九郎竟然如此行事,以朝廷誥敕誆騙於人,難道不嫌兒戲?”

“誰說我只是誆騙?”

盯著那些喜極而泣抱在一塊慶祝茶園保住了的十幾個人,杜士儀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第一,彭海雖說最初沒有上報,如今卻主動承認了,罪減一等,待我上奏宇文中丞,請其代奏陛下之後再聽聖裁。第二,這籍外田畝若不申報,便行沒官,更何況這樁案子已經震動成都城乃至於蜀郡各地,自然是按照陛下制書實行。

然則為表陛下恤民之心,這八百畝山地仍舊歸彭海這十三家客戶耕種,然則每年所收茶葉,從明年開始,由成都縣廨統一以今年的時價收購,日後每年之價再行商定,以不損百姓之利。等客戶蠲免賦役的五年限期滿之後,則茶園依舊歸這些客戶所有,只每年需得繳納應有的賦役和地稅戶稅。否則,加倍懲處。”

這些話一口氣說完,杜士儀方才轉過身來,笑眯眯地對郭荃說:“郭禦史覺得我如此處置可公道否?”

盡管是杜士儀早就相邀自己來幫襯,可今天這一幕一幕的變化,郭荃看在眼裏贊在心裏,當下想都不想地笑道:“自然極其公道,上體天心,下恤百姓。此事我會立時急奏宇文中丞,請其代稟聖人!聖人向來體恤百姓,定然會贊同杜明府這般處置。”

郭荃這話音剛落,就只見李天絡仰天就倒,竟是氣急攻心,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