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借刀殺人(第2/3頁)

“比如寧王岐王這樣尊貴的親王,不問朝事,更喜歡的是絲竹管弦歌舞美人,那些墨卷寫得再好,有什麽用?倘若真心想要投其所好,不若費心寫一兩首能夠投其所好的曲子。”

聽到這裏,幾個也懷著撞大運的心思,往那些王公府上送過墨卷的士子,不禁面面相覷,隨即有人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也有擅長音律的暗地籌謀。

“再比如畢國公楚國公,乃至於我如今寄住的崔宅這些權門宦門,都是各有所好,要一一打聽,談何容易,但實則於科舉主司,並非人人說得上話,所以行卷之道,貴精而不貴多。打著廣撒網,多撈魚的心思,恰恰反而會一無所得。就比如,宋相國為人崖岸高峻不受請托,往其府中行卷的,常常會被直接拒之於門外,甚至墨卷都未必送得進去,可若是能送得進去,可不是會聲名鵲起?蘇相國雖溫和卻從不為人薦,倘若真的被打動薦人,豈不是更勝於其余公卿舉薦數倍?”

倘若說前頭的話已經指點了迷津,那這會兒聽到的一番話,哪怕已經含糊不清,仿佛說話的人喝多了酒醉醺醺的,但隔壁這間屋子裏的所有人,無不是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就連幾個歌姬也不例外。總算那邊廂張簡仿佛也起了好奇之心,連番催促,那位今歲解頭杜十九郎方才再次開了口。

“宋相國剛直,最推崇刑獄公正,最痛恨罪證確鑿者喊冤,主刑官員卻反遭責難,所以要想打動宋相國,不能因詩賦文采,而要因事而為。比如最近有什麽疑案,主司壓力重重卻難以執行律法,如是種種在車馬之前慨然直言,在我看來較之費盡心思準備墨卷要合適得多。至於蘇相國,起自微末,若勤儉孝子,自然更易動人心懷。如京兆尹源公,喜的是通經史而不是只會作詩賦的文士,所以萬年縣試京兆府試,出的題目都是出自儒學經義……”

杜士儀仿佛信手拈來邊喝酒邊如數家珍,待見張簡目瞪口呆,他不禁在心裏暗嘆世家和寒素最大的不同,京兆子弟比起各州縣的士子最大的優勢,就在於資源和信息的完全不對等。於是,他仿佛醉醺醺地又說了一些,繼而便伏案裝醉了過去。果然,張簡見他情形,連忙起身上前推了他兩下,見沒反應便起身到了門口,將一直守候在那裏的赤畢叫了進來。

自從那一夜的劫殺未遂,赤畢幾乎是杜士儀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此刻見人已經醉了,盡管那兩個陪酒歌姬的臉上寫著赤裸裸的渴望,但他還是毫不動容地說道:“張郎君自便吧,我得把杜郎君送回去。”

“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張簡還記得掌燭加倍的舊例,雖則今日杜士儀請客,但他還是不願意杜士儀為自己多花這額外的一筆。於是,他也沒留心那媚眼如絲的歌姬,急急忙忙站起身道,“我和你一塊扶杜郎君上馬吧!”

這邊廂兩人扶著杜士儀一走,那邊廂隔壁的士子們聽了一會兒動靜,又出來張望了一下,確定人真的是醉倒回去了,幾個人竊竊私語了一陣子,這酒也不喝了,夜也不宿了,放下錢就各自回去。等到王七娘聞訊趕來,看到那一丁點錢頓時氣得直罵娘。她卻也精明,把兩間屋子裏的歌姬叫來一問,大約得知是怎麽一回事,眼神登時閃爍了起來,最終便輕輕將巴掌一合。

“那位杜郎君既是不小心泄露了機宜,可不能只便宜了那幾個滑腳最快的家夥!你們幾個,就以科場賢達吹噓的由頭,把這些消息賣給今夜在這兒的其他郎君,至少把這少收的度夜之資給收回來!”

當赤畢扶著杜士儀在崔宅正門前下馬,繼而一路架著人回到客舍的路上,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郎君這是希望借刀殺人?”

“借刀是借刀,殺的卻是敢於白晝殺人的應殺之人。”杜士儀知道赤畢縝密,自己裝醉須瞞不得他,便低聲說道,“宋相國清正,但日理萬機,未必有功夫時時刻刻去盯著,但只要人提醒,他在君前一句話,比旁人說一萬句都管用!如此一來,裴寬之名也算名動天聽了,我也對得起三師兄的托付。”

赤畢暗嘆杜士儀此舉一來仗義,二來不動聲色又給王毛仲埋了個釘子,心中不禁極其敬服。等到扶著杜士儀回到客舍,眼見杜十三娘帶著竹影和秋娘慌忙迎了上來,他想了想跟進了屋子,這才開口說道:“杜郎君此前托付我挑選些可用的人,我囑托可靠的人去辦了。是否要帶來請杜娘子何時過目?”

杜十三娘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不禁為之大訝,而杜士儀正由竹影服侍洗臉,此刻聞言之後,便立時開口說道:“就明日吧,你把人帶來給十三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