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任意摧殘:對知識分子的軟硬兩種手段(第5/5頁)

  張羽入明曾官太常丞,後來獲罪貶謫嶺南,沒到半道,又被召回,“自知不免,投龍江以死”。徐賁入明曾為給事中,後來又任河南左布政使,出征邊疆的明軍路過河南時,他“坐犒勞不時”,也就是沒有及時提供給養,下獄而死。

  除了以“吳中四傑”為代表的詩人作家外,明初還有一批最有才華的著名學者,被召集參與了《元史》的修撰。在修完《元史》後,大部分人都遭遇悲慘,比如王彝被朱元璋尋故殺死,高遜志“以事謫朐山”,傅恕“後坐累死”,張孟兼為吳印所訐而被殺,張宣“坐事謫徙豪梁,道卒”……除此之外,還有太多著名文化人死於非命。“淹貫經史百家言”的文人王行,因為給藍玉當過家庭教師,藍玉案發,“行父子亦坐死”;“詞采燦然”的詩人孫蕢,嘗為藍玉題畫,“遂論死”;供事內府的宮廷畫家趙原奉命畫昔賢像,“應對失旨,坐法”;畫家盛著奉命畫天界寺影壁,結果畫出了毛病,他在龍背上畫了一只水母,惹得朱元璋大怒:“以水母乘龍背,不稱旨,棄市。”

  類似事例,不勝枚舉,一時才能之士“幸存者百無一二”。洪武十九年,方孝孺在致好友的信中,曾這樣寫道:“近時海內知名之士,非貧困即死,不死即病。”

  不但這些文人小臣沒有幾個有好下場,就是那些一直追隨朱元璋、功成名遂的大知識分子,也鮮有善終者。朱元璋起兵後,第一批追隨朱元璋的知識分子中最有名的是李善長、陶凱、陶安三人。除陶安因死得早得了個善終外,李善長被朱元璋滿門抄斬,陶凱因致仕後起了個號叫“耐久道人”,朱元璋“聞而惡之”,找了個借口抓來殺掉了。第二批追隨朱元璋功勞最大的文士是劉基、宋濂,劉基因不被朱元璋所信任,罷官回鄉,後被胡惟庸(一說朱元璋自己)毒死。宋濂則因其孫宋慎的事,被株連胡惟庸案中流放外地,在途中自縊於夔州。

  洪武一朝著名文臣,得以善終者寥寥無幾。以熱情延請開始,以摧殘屠戮告終,這種專制君王與知識分子之間的遊戲,在中國歷史上不止上演過一次。至於那些活下來的知識分子,則大多被嚇破了膽。有個可笑而又令人心酸的故事說:

  新淦有詩人鄧伯言,宋潛溪(濂)……以詩人薦之。廷試“锺山曉寒詩”,太祖愛其中二句曰“鰲足立四極,锺山蟠一龍”,不覺禦手拍案誦之。伯言俯伏墀下,誤疑觸天怒遂驚死。扶出東華門,始蘇。次日,遂授翰林。

  也就是說,朱元璋讀到他的兩句詩,大為激賞,用手拍了一下桌子。他卻以為是皇上發了脾氣,當然就嚇暈了過去,太監把他弄出東華門才蘇醒過來。朱元璋的文化政策成功地使明初文化人如履薄冰,收斂個性,粉飾現實,一味頌聖,不離規矩,點綴升平,埋下了永樂至成化年間“台閣體”的伏筆,同時也決定了有明一代學術不興的基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