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無敵 二十三 大坂刁婦(第2/6頁)

“大坂豈是江戶的對手?”

“夫人說的是。”治長聲音益發冷淡低沉,“他們說,一切都瞞著您和少君,先拿那兩個孩子當人質,再加上少夫人,就是三個。只要小心些,大坂不會落敗。”

“這……”

“他們打算讓江戶答應咱們的條件,再放人質,如此,於我們並無損失。”

“……”

“總之,這樣一來,就能知道對方底線。七手組的意思,是早晚都有一戰,正可以趁此機會探探對方底細。不用夫人和少君吩咐,一切都由他們去安排。”治長說完,擡眼瞧著澱夫人。

人總有痛處。對大野治長而言,心中痛處便是受到澱夫人寵愛。此種事例並不稀罕。有的女人在丈夫死後,雖然削了頭發,還是會找年輕武士陪伴。丈夫活著時,如此行事肯定不可,但沒了丈夫,貴婦這般做並不被視為不貞。不過在這種情形下,被寵幸的男子絕不會位列重臣,也不能對政事置喙。既然伺候的是寡婦,便須知道自己低人一等,見不得光;即使衣著光鮮,別人心裏還是瞧他不起。然而,大野治長的情形有所不同。他本為秀賴近侍,地位與大名無二,之後才受到澱夫人寵信。故在大坂城,治長既是重臣,也是澱夫人的寵幸之人。

正因如此,治長心中備覺苦悶,一旦有人觸到這痛處,他就會不依不饒。淺野幸長在二條城酒席上的那番諷刺,即如以熱烙鐵燙治長的傷口。治長的怒火則正好燒灼到澱夫人的傷口。在澱夫人面前,絕不可提起“高台院”三字。澱夫人乃是豐臣太閣側室,根據世間習俗,丈夫死後,側室即使生有孩子,也要交與正室撫養。這種習俗仍在天下大名間嚴格被遵循。但只有豐臣氏允許高台院出家,而讓側室撫養少君。不用人說,澱夫人也清楚這種做法乃是異數。故治長才故意提到高台院,甚至暗示,高台院恐是打算回大坂城,把澱夫人趕將出去。

澱夫人渾身顫抖不已。真相或許並非如此,這一切都是家康的希望,是阿江與夫人和常高院從中斡旋的結果——她雖努力這般想,然而一聽說高台院在場,便覺得心中著火。治長的煽風點火,加上嫉妒和負疚,澱夫人怒上心頭。

“治長,你是否故意誇大?”

“豈敢!淺野只說了些羞辱在下的話,需要一一向夫人稟告嗎?”

“這麽說,加藤和淺野都是高台院的人了?”澱夫人狠狠道。

大野治長的話,並非空穴來風。返航途中,七手組的幾人的確說了類似的話。他們都知澱夫人怨恨高台院。對他們來說,高台院和家康一起出現在二條城,非常出人意料。因為他們知道,將軍秀忠上洛之時高台院曾經邀過秀賴,當時鬧得頗不愉快。還有一事讓他們吃驚——家康居然放心讓年幼的義直和賴宣到大坂回禮。有人懷疑家康是老糊塗了,還有人認為家康想掂量掂量大坂的分量。

“他定是認為豐臣氏已完全淪為尋常大名。那只老狐狸,怎會如此糊塗!”

“不過,萬一二人被扣留在大坂,如何是好?”

“無一人敢出手——這便是大禦所眼中的大坂。”

“就是說,片桐大人、有樂齋都完全是德川的走狗了?他們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裏?”

接下來,速水甲斐守把話題引到兩個孩子身上——將那二人留下,會怎樣?對於無聊的夜間行程,這樣的想象真是再好不過的話題。

“把那二子扣下,再加上少夫人,便是三個人質。”

“大禦所總會有所顧忌。”

“先把這三人留下,隨後再交涉……”速水甲斐守道。渡邊內藏助昂首挺身,在座眾人不由感到一陣殺氣。內藏助道:“其一,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已故太閣築建的大坂城交出去。”

“當然!”

“其二,讓少君做第三代將軍。”

“這怕有些勉強,不過事在人為。”

速水甲斐守突然壓低聲音,道:“各位,萬一他不顧三人死活,率領大軍打過來,怎生是好?”

眾人頓時閉上嘴,面面相覷——家康恐真能下此決斷。

“那時只能奮力一搏了。”內藏助冷冷道。

“辦法很多。先給全國信洋教的大名發下檄文,把信徒都召喚到大坂城。”

船上的一千人就這樣在無聊中展開了各種想象:先把義直和賴宣扣下,再把洋教大名和浪人聚作一處……

“如此還無勝算,要不要向菲利普皇上求援?”渡邊內藏助又提議道。這話讓在座眾人大驚,爾後感到莫大的振奮,甚至連堀對馬守和伊藤武藏守也為之一振。

“正是。此事未必絕無可能!”速水甲斐守眼中放光,“和我們有聯絡的神父和信徒們還有不少。通過這些人,向菲利普國君求援,或許會來個五七艘軍船……如此,亦可除去日本國內心向尼德蘭、英吉利的新教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