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關原合戰 十九 躑躅松尾山(第2/4頁)

大谷吉繼對此憂心仲忡,自不敢對秀秋坐視不理。若家康抵陣的消息為虛,吉繼也不會下這樣的決斷。但家康已來到眼前,毛利輝元卻遲遲不出。

不弄清小早川秀秋的真意,怎能輕言決戰?於是,他親自趕赴秀秋陣營,抵達松山尾時,已是十四日夜。

沉默寡言的吉繼在三成面前從不多說話,但他的決心已如磐石。盡管眼睛已看不見,他還是不斷鞭策自己,讓人把自己擡到松尾山。他已痛下決心,萬一察覺到秀秋真有反心,就血濺當場。幸虧由於生病,他臉上纏滿繃帶,無須擔心心思被人窺了去。

吉繼已讓三成寫了一份誓書,並讓諸將署名,把它帶給了秀秋。誓書上列了如下四條:

一、此次戰事如能盡忠,少君十五歲之前,關白一職由秀秋擔任。

二、加封播州全境,並保築前、築後二地。

三、賜近江十萬石,並賜家老稻葉內匠、平岡牛右衛門各十萬石。

四、賜金三百錠,賜稻葉、平岡亦各三百錠。

在誓書上署名的有宇喜多秀家、小西行長、長束正家、石田三成、安國寺惠瓊,以及大谷吉繼。這些條件怎麽看都是誘餌,仿佛在戲耍一介孩童。

吉繼穿過新修的柵門,平安抵達秀秋大帳。但出來迎接的並非秀秋本人,而是稻葉、平岡二位重臣。

“我要見金吾大人,當面將誓書交與他。”

稻葉內匠頭正成與平岡牛右衛門對視一眼,道:“這……我家大人剛剛狠狠斥責了我等一頓,現剛剛睡著。”

稻葉言罷,平岡賴勝也添油加醋道:“近日,不知是否身體欠安的緣故,大人常常酗酒、脾氣暴躁,連話都不願多說。”

大谷吉繼覺察到,他們根本不想讓自己見秀秋,可就此無功而返,他們的心就會離西軍越來越遠,遂忍道:“大人風寒尚未痊愈?”

“是。大人對世間種種流言甚是在意,熱稍稍退了些,便去狩獵,結果病又復發了。反反復復,總不見好。”

“這麽說,令旗由你們掌管了?”

“不敢。這樣會影響士氣,總之,我等只勸大人靜養。”

“既如此,不用特意叫起他。議事結果想必已傳達了,可後來,增田大人又從大坂傳書。”

“增田大人?”

“說明日,毛利大人終要攜少君從大坂出發了。”這完全是大谷吉繼隨口撤的彌天大謊。他身在北國,怎知大坂詳情?

不知是誰散布的謠言,如今大坂城內,正流傳此說,道增田長盛已與家康私通。這並非完全不可能,大谷吉繼想,因為增田長盛並不像三成那般,對家康抱有刻骨敵意,只是在三成的逼迫下,他才不知不覺卷入其中。但這種事在大坂城內流傳,對西軍來說無異釜底抽薪。因為要毛利輝元無視傳言,毅然從大坂出發,簡直不可想象。在安國寺惠瓊的遊說下,好不容易才半推半就成了西軍總帥的毛利,如今又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若毛利攜秀賴前腳出了大坂域,增田長盛後腳就舉起叛旗,秀賴該怎生是好?待在大坂城,他尚是已故太閣遺孤,可一旦出了大坂,就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兒。而且,一旦大坂城和佐和山城被攻陷,秀賴立刻就會淪為一個沒有居城的流浪兒。由此可以說,在把毛利輝元釘在大坂這一點上,增田長盛與家康私通的傳言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輝元已不可能出來,大谷吉繼明明清楚這一點,可他還是撒了謊。他是想借此試探小早川的老臣們是否真與輝元保持著聯絡。

此時,吉繼緊張地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哦,毛利中納言出師了?”二人甚是驚訝。

“所以我才讓他們寫了這份誓書,金吾大人若不過目,成何體統?我看這樣吧,二位先閱,待金吾大人醒來之後再轉達他如何?”

吉繼輕輕把綢布包放在稻葉正成面前。對於稻葉、平岡二人,書中也曾許諾給他們十萬石,對於這個誘人的條件,他們究竟會表示出多大的興趣?

“那麽,我們先拜讀了。”

“請。”

稻葉看後,似乎頗為驚愕。閱畢,他把誓書默默交到平岡賴勝手中,道:“說是要在少君十五歲之前,把關白一職讓與我家大人。”

吉繼故意輕描淡寫道:“金吾大人乃少君兄弟,天下何人能對此懷有異議?”

平岡賴勝臉上卻掠過一絲微笑:“這都是戰後之事。我們定會詳細稟告主公。”

一聽這話,吉繼只覺得胸口如被刺進一把尖刀。“這都是戰後之事”,看來,小早川的重臣們早對西軍的勝利不抱什麽希望,才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不安。如此看來,只要戰局沒有根本性的扭轉,小早川秀秋就會繼續待在此處,隔岸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