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關原合戰 二十 石田督戰

在大谷吉繼悄悄趕赴松尾山,遊說小早川秀秋的同時,薄暮中,一支去打探敵情的小分隊狼狽逃回了大垣城。大垣城內頓時亂作一團。

大垣城城主乃伊藤盛正。從東軍諸將在赤坂一帶安營紮寨時起,他因擔心有人與敵人私通作亂,遂把城外大商家都扣到城裏做了人質。在得知家康抵達的消息之後,這些人質比武士還要慌張。有人甚至提議,橫豎是一死,幹脆在城裏放一把火……

“要一邊勘察敵情一邊研究對策,可能的話,嚇一嚇敵人,以鼓舞我軍士氣。”三成鼓氣道。局勢嚴峻,他不得不命令善戰的老臣島左近去打前哨戰。島左近乃三成許以兩萬石厚祿才籠絡住的筒井氏浪人,與當時號稱天下兵法第一的柳生石舟齋有著深厚的交情,盛傳他尤擅野戰。

島左近與同為石田家老的蒲生備中守,合兵引著東軍的中村打了一仗,卻只得平手,城內人遂更是惶惶不安。

“臨行前還吹噓,說不全殲敵人誓不回師,還不照樣傷亡慘重,灰溜溜逃了回來?”

“看樣子只能固守城池了。”

“一旦城池被毀,我們不就白白死在這裏了?島左近和蒲生備中守堪稱石田左膀右臂,連那樣的大將都不過爾爾。”

“看來,他們上了內府的當。”

“我也覺得很是可疑。石田信誓旦旦說,內府正在奧州同上杉苦戰。並且,佐竹、真田等人也己舉兵前去攻打,內府趕不到這裏。如今看來,內府定坐鎮赤坂。”

“真是豈有此理!”

眾人鬧鬧哄哄,宇喜多秀家和小西行長則紅著眼睛進進出出,商家的不安和慌亂又傳給了眾下級將士。

“事情議了半天,竟是屁結果也沒有!究竟是據城一戰,還是出城迎敵?”

“莫要急。反正我軍人數遠遠占優勢。”

“說不定明日不會發起決戰。江戶中納言的旗幡還未立起來呢。”

在這樣的混亂氣氛中,經過反復磋商,西軍最後決定進行野戰。

其實,即使西軍想據城一戰,也是勝途遙遠,因為從一開始便退守城中,即如虎入樊籠。況且,駐紮於松尾山的小早川秀秋根本無下山入城的跡象,而長束正家和安國寺惠瓊也都紮陣在南宮山南,二人明顯是見風使舵。

島津義弘侄子島津豐久飛馬趕來時,已是夜裏。

“島津豐久前來向治部少輔請命。”豐久大聲叫喊,表情如赤鬼般嚇人。

島津部與大谷、宇喜多、小西等部並排於天滿山北側紮陣。聽說豐久從前線匆匆趕來,三成立刻把他請進大廳。

大廳裏,眾人正圍著剛剛打前哨戰回來的島左近和蒲生備中守唇槍舌劍,商量開戰事宜。既然不能固守城池,石田各部必須在今夜出城紮營,地點應在從關原沿北陸官道向西、偏向小池和小關的地方,還要在島津部之北。

“島津大人,快快請坐。”

看到眾人議得熱火朝天,豐久覺得可笑。他坐到三成面前,護甲嘩啦作響,道:“聽說明日將發起野戰,一決勝負,這決定已雷打不動了?”

“正是。”三成還沒弄明白豐久此行的目的,應了一句,飛快看了島左近一眼,“今夜完成布陣,命運如何,就看明日一戰了。比起敵人來,我們對關原一帶地形更為熟悉,故,在敵人進攻大垣城之前,我們定能抓住機會,一舉將其殲滅。”

“敵人不動,我們就這樣幹等?”

“這話是什麽意思?”旁邊的島左近緊言插上一句,“仗是活的,敵人按兵不動,我們既可前去引誘,也可直接騷擾。怎樣,難道島津大人另有妙計?”

島津豐久狠狠瞪了島左近一眼,並未回答他,“鄙人認為,我方迄今為止獲得的消息真是荒謬無比。”

“嗯?”三成冷冷問。

“我們自當想到內府會前來督戰。可直到昨日,我軍還堅信內府正在與上杉和佐竹等人苦戰。我們的疏漏實在太多了,否則怎會被內府打個措手不及?”

面對豐久的質問,三成無言以對。事實上,從東軍進發到赤坂,然後停止進攻、靜靜觀望時起,他就覺大事不妙。他還沒遲鈍到對此毫無察覺的地步,只是有苦說不出。

“家康已到。”若這麽一說,西軍自會更加渙散。即使家康不來,眾人就已各懷鬼胎,何況家康真來了!

“我等皆知,戰事關鍵在於掌握制勝先機。但如今,這種先機已被內府搶去。我們已失先機,勢必影響全軍士氣,到時事情就更嚴重了。大人以為呢?”豐久朗朗問道。

“那麽,你以為如何是好?”

“夜襲!趁今夜發起突襲,把內府攆走。除此之外,我們別無他法。”豐久盯住三成,大似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