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關原合戰 六 討伐上杉(第5/7頁)

“好,除此之外,我無話可說。遠道而來,辛苦了。山城,好生款待,然後打發他們回去。”

兼續表情僵硬,不情願地施了一禮,“山城有一封回函,希望二位能代我轉交給豐光寺住持。有勞二位。”山城守話猶未完,景勝已拂袖而去。

內府是否看錯了上杉景勝?伊奈圖書甚是疑惑。聽了景勝的一番話,直江兼續書函的內容不難想象。即使兼續在給承兌的回函中為主人的無禮致歉,也不能說上杉氏並無敵意。

“大人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上杉氏始終在越後擁兵自重,甚至不把天下放在眼裏。”若不這麽匯報,家康恐會失算。家康雖早已洞悉三成的叛心,但絕未料到上杉景勝居然也敢如此無禮。正是為了試探景勝的器量,家康先前才未大張旗鼓行事。

二人懷揣兼續寫給承兌的回函,晝夜兼程趕回大坂。當回信被打開時,在場的除了承兌,還有家康、本多正信。

最先入眼的竟是這麽一句:“上杉氏興亡在此一舉,還請三思……”這不是承兌絞盡腦汁寫的那句話嗎?

眾人都盯住承兌,伊奈圖書自然也不例外。剛讀了幾行,承兌就臉色發紅,手不停發抖,臉與嘴唇痙攣不止,其狀令人不忍目睹。承兌很少如此狼狽,當年在秀吉面前宣讀明使冊封書,當讀到“封爾為日本國王”一句時,他的反應就如今日。意外的是,家康和本多正信並不甚驚訝,承兌花了一刻鐘才好不容易讀完書函,隨後把它默默交給家康。承兌讀信時,家康既不發笑,也不問什麽。

“口氣似不輕。”家康戴上眼鏡——這是今年正月茶屋四郎次郎送給他的,靠在扶幾上展開書函。也難怪承兌會臉色大變,直江山城守兼續的這封書函,一開始便甚是無禮,幾乎全是揶揄之辭,完全把承兌當成一個無知幼童。

“關於吾領,世上確有不少流言,以致引起內府猜疑,實不足奇。太閣生前,京城和伏見之間就流言不斷。更何況會津地處偏僻,我家主公又是小輩。大師實是過慮了……”

既然把比自己年長六歲的主君都說成是小輩,又會把承兌當作什麽?出於多年交情,承兌才費盡心機給他寫了那封書函,可他卻譏諷承兌是狗咬耗子,真是狂傲至極!

家康微笑道:“住持大師,這並不是寫給您的書函。他知道我也會讀到這封信方故意這麽寫。大師不必著惱。”說罷,他樂滋滋讀下去。

伊奈圖書不時偷偷瞟一眼家康,對於家康的平靜,他頗為不解。他本以為家康一看到此信,定會勃然大怒。可家康非但不惱,還不時露出微笑,甚至搖頭晃腦,讀得津津有味。

讀罷,家康把信函放在扶幾上,對本多正信道:“佐渡守,看來直江山城非尋常人,思慮敏捷,條理清楚。”

“啊?”沒等本多佐渡回應,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的承兌伸長了脖子,“如此無禮之言,內府……還稱揚?”

家康緩緩點頭:“確甚是無禮。家康有生以來,還從未讀過如此無禮的書函。”

“是啊。貧僧讀到一半,便想撕個粉碎。”

家康並不理會承兌,單是對正信繼續道:“信裏說了這麽幾點:其一,讓豐光寺莫要擔心。其二,景勝前年剛換了領地,就立刻進了京,好不容易回去,又要他進京,怕耽誤本領政事。連處理本領政務都被認為是存異心,真正不可理喻。”

“說得有理。”本多正信表情古怪地附和道,“這麽說,他認為大人在故意刁難於他?”

“正是。”家康輕輕點點頭,“其三,函上說,景勝寫誓書寫膩了,無論寫多少也無人會信,他不想寫了。另,自太閣以來,景勝就以忠厚正直聞名,迄今沒有任何變化。這些與一般男兒有別。”

“哈哈,一般男兒,他指的是大人您?”

“或許是。他還說,景勝心存異志雲雲,純屬故意誹謗,我只是一味聽信讒言,卻不去查明真相,實在有失公允。更精彩的還在後頭呢,佐渡。他咬牙切齒諷刺我道,加賀肥前守一事能夠順利解決,我真是威風八面。還說,增田和大谷等人,他有事會與他們聯絡。至於神原和本多佐渡,就不必了。”

“他連在下都信不過?”

“當然。他說,你們只會相信堀秀治一面之詞,完全是誤導我德川家康。你們究竟是德川的忠臣還是佞臣?讓我好生思量。佐渡,你到底是德川佞臣還是忠臣?”家康說笑道。

本多佐渡撓撓鬢角,苦笑起來:“既然我等侍奉的是器量如此的大人您,自是黯然失色了。”

家康笑著把書函丟給正信:“你最好也讀讀,想必對你會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