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梟雄歸塵 二十四 分裂之兆(第4/5頁)

“明年秋天?”勝茂不解。

“我還未告訴各位。太閣葬禮定於明年二月底。故,回去之後,諸位最好各自先回領地,好生靜養一段時間,等秋收結束之後再進京……”說到這裏,三成仿佛又想起什麽,繼續道,“已為大家備好膳食。由於尚在太閣喪期,所以只備了些簡單的飯食。”說完,他向阿袖和宗湛的孫女點點頭,讓二人為大家上菜。

阿袖先為清正上菜。在她看來,清正每次都被人搶了先,完全是由於笨嘴拙舌的緣故。她擡頭看了清正一眼,大吃一驚:清正臉上,兩道亮晶晶的淚線順著須髯淌了下來,他在落淚,哽咽難言……

阿袖忽然聽得三成發起火來。“秋收之後再進京,想諸公也會覺得更舒坦。到時三成會舉行盛大的茶會,衷心地為諸公接風洗塵……”正說到這裏,清正面前的食案輕輕響丁起來。眾人定睛一看,原來他用顫抖的雙手,把食案往外推出了兩寸許。

阿袖認為是清正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才不小心動了食案。清正自己也似吃了一驚。他立刻把兩手放在膝上,用極低的聲音道:“治部大人。”他的聲音並未顫抖。

“你有何事,主計頭?”

“我聽說,前田大納言作為幼主的輔臣,很是放心。可即使我們秋天受你款待,卻也無法還禮啊。”

“還禮?”

“治部大人方才說,要在京裏舉行大茶會款待我們?”

阿袖上給勝茂的膳食差點掉到地上。盡管清正比三成年輕一歲,可是他聲音嚴厲,如同父親在訓斥兒子。

“我是說過……那又怎樣?”三成也不服輸,他挺直腰板,高聲反問道。

“哈哈,”清正笑了,笑聲中帶著哭腔,“你待在本土,高枕無憂啊。”

“你說什麽?”

“無他……你把諸公都召集起來,多大的茶會都開得起。可是,我們卻在外面征戰了七年!”

“因此我才要盛情款待你們。”

“無論是將兵還是領民,都已經疲敝之極,既沒有茶,也沒有酒……因此,我恐怕只能熬些粟粥來回報你了。”說著,清正徑直取過食案上的碗,輕輕揭開蓋子。

看來,此人的感情終於平息了,阿袖想。可三成卻惱了,他目光如刺,直直盯著清正。

伏見大地震時,清正就一直罵三成是個奸佞小人,他對三成的憎惡,在秀吉故去後依然揮之不去。其實,今天的話究竟該如何講,淺野長政也曾給三成提出過忠告。原本三成也算恭恭敬敬,可現在……阿袖不忍再看,悄悄退到後面,看了看光悅。

光悅似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遇到這種情形,他絕不會置之不理或退縮。或許他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這種結局,並有所期待。正在這時,幸長無關痛癢地插了一句:“真好吃啊!守蔚山時總算沒白吃那些泥土,現在覺得什麽都好吃。哈哈……”

如果此時幸長之父長政在場,定會想方設法緩解緊張氣氛。長政雖也不喜三成,但來博多之前,北政所再三叮囑他,要嚴防糾紛發生。只可惜長政並不在場。

三成憤怒地打斷幸長的笑聲:“左京大夫,有何可笑?你難道對這素食不滿?”顯然,他把對清正的一肚子怒火,全發到了年輕的幸長身上。

幸長哐啷一下把碗放到食案上,立刻變了臉:“你這算是什麽話?對素食不滿意,難道有何不是?我連笑都不能?”

“你說話注意些。今天可是向天下宣布太閣大人歸天的日子,才特地備了清淡素食。你若不滿,最好飯後再去柳町青樓遛一圈。”

聽到這話,阿袖臉驀地紅了。照此下去,兩廂不打起來才怪。

“我當然要去!”幸長毫不示弱,“但我憑什麽要聽你治部呼來喝去?太閣大人究竟是從何時起,把天下交與了你?說什麽秋日把我們全召進京城,設宴犒賞……哼,笑話!實在是可笑之極!你還不自知?”

“左京大夫!”

“你還有何話可說?”

“你這麽做,不怕令尊動怒?”

“老爺子高不高興關我何事?我若沒記錯,在五奉行當中,你的位次是從屁股後面數第二個。你以為我不知,五奉行的順序乃是前田、淺野、增田、石田和長束。什麽時候位次變了,竟輪到你來召我們進京?你莫名其妙大放厥詞,真是豈有此理!”

“左京大夫,你喝多了吧?”

“哼,不是吃了酒,只是吃了泥巴。”

“我告訴你:現在,石田三成並不足以奉行身份坐在你面前。”

“這麽說,太閣臨終前留下了遺言,從此由你發號施令了?”

“天下事由五大老和五奉行聯合打理,你不會不知!我告訴你,今日三成是代表五大老五奉行坐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