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八 大婚大苦

在關口刑部少輔看來,弘治二年的正月是充滿喜悅和希望的一個月。按例結束了新年之賀,他立刻返回了府邸,為未來的女婿次郎三郎占了一卦。剛才義元的一句話令他有些不安,但卦象卻表明他是在杞人憂天。

義元在宴席上宣布了次郎三郎和阿鶴的婚期之後,招過親永道:“我認為應該和你說一下,元信名字中的元是我義元給他的,但那個信字是從何處得來?”

親永不知義元為何會如此問,不禁愣了。義元苦笑道:“大概是誤會。但我聽到一個出乎意料的傳言。”

“傳言?”

“說‘信’字來自信長的‘信’。聽說在熱田時,竹千代和信長就很熟……說得煞有介事。”

“那純屬胡扯!”親永立刻搖頭道,“什麽信長的‘信’,怎會用到次郎三郎名字中去。這個‘信’字來自甲斐的晴信。當世英雄,除了主公之外,我認為當屬甲斐的晴信大人,所以首字采用您的‘元’字,次則采用了甲斐大人的‘信’字。”

“是嗎?那就好。我也是那麽想的……”

義元立刻岔開了話題,但親永卻知道有人在惡語中傷次郎三郎,內心很是不安。然而占蔔的卦象顯示,次郎三郎乃尊貴祥和之人,好像沒有必要去擔心。他微笑著整理好卦木。“讓小姐到這裏來。”下人剛要走,又被他叫了回來,“次郎三郎大概已回住處了吧。你說我有事,將他請過來。”

阿鶴自三四年前便不再陪侍新年的酒席,原因之一是夥伴阿龜已嫁到飯尾,二人無法同時出席,但更重要的是三四年前,阿鶴就已十分成熟嫵媚,不再是孩子了,因此不再適合出席賀年宴席。

阿鶴先到了父親的臥房。她在親永進城之前早已向父親致過新年的問候。在父親的招呼下,她順從地來到他身邊。親永眯縫著眼,看到阿鶴已上過濃妝,說道:“婚期已經定下來,是正月初五。到那天,主公可能不會出席,聽說由少主代表主公前來祝賀。”

“啊,少主……”阿鶴仍然十分痛恨氏真。不,還不僅僅是憎恨,對於熟知二人關系的次郎三郎,氏真無疑是個容易勾起他不快回憶的人。“我想拒絕少主出席婚禮。”

“什麽?拒絕……你瘋了嗎?”親永突然臉色大變,嚴厲地看著阿鶴。

義元根本不可能親自出城造訪次郎三郎的住處,能夠派氏真前來參加婚禮已算是破例,只有親戚才能享受此種待遇。親永正襟危坐,盯著阿鶴。“我決不能允許你那樣任性。且不論將來,你出嫁後就變成了松平氏的夫人,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但阿鶴仍然執拗地搖著頭:“我不願意讓少主來……”

她確實不願讓已經快要忘卻的傷痛,在婚禮那天被再次喚醒。不,如果僅僅關系到她阿鶴一個人,還能忍耐。但現在正值她要和元信一起忘記過去,和睦相處之時,突然要喚醒過去的痛苦回憶,真比刀割還難受。“如果父親不便拒絕,阿鶴親自去辭謝。”

“阿鶴,若人們知道少主參加了婚禮,那將給松平氏帶來無比的榮耀。你好好思慮一下。為何說出這種荒唐的話?”

“少主……”她狠狠心想說出來,但喉嚨哽住了,“他太愛取笑人了。”

“哈哈哈。我也覺得大概是那個原因。好了好了,我去勸他不要開玩笑。”

次郎三郎來了。

“元信,我正與阿鶴談論少主五日代表主公前來祝賀之事,阿鶴竟要拒絕。我正斥責她不應如此。”

阿鶴吃驚地後退了一步。她想象著次郎三郎那因蒙受汙辱而抽搐的臉。

“我剛對她講過,少主是否出席婚禮,將對松平氏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大有影響。當然,你也意識到這個了吧?”

次郎三郎半晌沒有回話。雖然他叮囑自己不要去想,但眼前仍然浮現出阿鶴和氏真之間的親密之態。

“你認為如何?”親永催問道。

“的確如此。”次郎三郎冷冰冰地點頭道,“多謝。”

“不錯,這是因為親戚關系才得到的殊遇和好意。我還要轉達主公的意思,阿鶴嫁給你,不要稱關口夫人,要稱駿河夫人。阿鶴是他寵愛的外甥女。”

“多謝。”

阿鶴從旁暗暗觀察著次郎三郎表情的變化。雖然現在後悔無濟於事,但她仍很害怕和氏真之間的情事,將給她的一生蒙上陰影。

“此外,還有幾件事需注意,是主公叮囑你們出門時應該注意的小節。他甚至還過問了當天出席婚宴的武將名單。這種恩情,你們決不要忘記啊。”

次郎三郎又靜靜地低下了頭,如同霜打了一般。看到這一切,阿鶴心中不禁十分苦澀,她爬到次郎三郎膝邊,“請原諒,元信……我一定會成為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