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射天狼第九章 交鋒(第6/7頁)

見時辰已到,範仲淹振衣而起,洗漱完畢,整理衣冠,舉步出府入宮。

等到了文德殿前,早有不少文武百官候在偏殿,議論紛紛。不少人都是含笑招呼,有的尚還猶豫。這時聽宮人唱喏道:“呂相到。”

群臣微靜,本來想要和範仲淹打招呼的人都有退縮。

呂夷簡、範仲淹恩怨糾葛多年,雖說近年來,範仲淹是得呂夷簡推薦,這才前往西北,但呂相究竟對範仲淹的變法是何打算,很多人還抱觀望態度。

呂夷簡把持朝政多年,如今已三入兩府執政,極有根基,不少人雖想巴結範仲淹,可也不著急得罪呂夷簡了。

呂夷簡緩步走過來,路過範仲淹身邊時,頓了下腳步,說道:“範公別來無恙?”他一直都稱呼範仲淹的名字,這次竟稱範公,倒讓一旁的眾人微有詫異。

範仲淹施禮道:“承呂相勞問,下官尚好。呂相風範依舊,可喜可賀。”他雖這般說,卻留意到呂夷簡鬢角不知又增了多少白發。

呂夷簡老了,任憑是誰,饒是縱橫天下,官居巔峰,也難奈如水的流年!

呂夷簡只是點點頭,走到了一旁,群臣從這微妙的對話中,似乎發覺什麽,大多都是暗自琢磨,想著今日朝堂之上,究竟要投靠哪方。

很多人都已知道,天子今日早朝,就是要宣布變法一事。既然是宣布變法,那就是沒有商量的余地。眼下眾人能爭取的是,如何在變法之中,有顯要的表現……

趙禎重用範仲淹無疑,但趙禎是否還會用呂夷簡,很多人都想知道。

呂夷簡才離開,就有四人已圍到範仲淹身邊,寒暄道:“見過範公。”

那四人均是意氣風發,正當壯年之時,對範仲淹都是極為恭敬。

範仲淹笑道:“今日為何如此多禮呢?”他認得前來的四人分別是蔡襄、王素、余靖和歐陽修,也都是諫院的諫官。

宋朝中,監察機構為禦史台和諫院。

禦史台的主要職責是“糾察官邪,肅正綱紀”,而諫院的主要是來“供奉諫諍,凡朝政闕失,大則廷議,小則上封”。

禦史台和諫院也可互相監督,只為整頓朝綱。

蔡襄多才耿直,王素名相王旦之子,年少得志,余靖亦是數度沉浮,沉穩幹練,而歐陽修也屢經磨難,仍不改直言進諫的脾氣。

這四人其實均追隨範仲淹多年,範仲淹屢次無罪被貶,此四人在太後當權時,就為範仲淹仗義執言,也是被貶幾次,這次再聚朝堂,想到變法在即,均難掩振奮之意。

原來早在範仲淹回轉京城前,趙禎已對朝堂暮氣沉沉大為不滿,悄然調整諫院的人手,知蔡襄幾人直言無忌,早一步將這四人調到了諫院。

而這四人並沒有辜負趙禎的厚望,這段日子來,直言進諫,抨擊朝政,如今因為錚錚直諫,被百姓稱頌,早已名動京城。

余靖聽範仲淹開玩笑,微笑道:“今日非為範公得入兩府多禮,而為天下大幸而禮。”

範仲淹語藏深意,道:“事未成行,變數多多,就算得意也不用太早,以防節外生枝。”

王素並沒有留意到範仲淹的言外之意,笑道:“這次變法因範公而起,範公若不入兩府,絕無可能。現在我們唯一好奇的是,不知聖上還會派哪些人輔助範公呢?”

範仲淹皺了下眉頭,低聲道:“你等莫要這般說……”話未說完,鐘磬聲響,有宮人唱喏道:“天子駕到。”

眾人肅然禁聲,趙禎已身著黃色龍袍,從偏殿行出,緩步走到龍椅前落座。

群臣跪叩,三呼萬歲。趙禎高台上道:“眾卿家免禮平身。”他聲音肅穆,威嚴無限。狄青遠遠聽到,恍惚中帶著一種陌生。

狄青也到了文德殿,他到文德殿是因天子宣召。狄青雖不反對變法,但自問對變法並不熟悉,本不解為何天子讓他來此,轉念一想,覺得趙禎多半不想他再去西北,因此想讓他參與朝政?可他狄青,根本無意到這裏攪渾一池春水。

狄青以前雖統領涇原路,後來又升為團練使,但在汴京這文德殿上,還是排在末位。

文德殿上,文臣地位遠在武將之上,文臣又按兩府、三衙、三館官職大小排列,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頭。

狄青已排在殿外,擡頭望天,見白雲悠悠……

殿內趙禎已道:“太祖立國,功績天下,世人景仰。朕每念及太祖雄風,均感難安。想西北我軍屢敗,中原又有民亂,先有郭邈山等人為禍陜西,後有王倫等人動亂山東,想刁民故有過錯,朕治理江山不利,亦有不可推托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