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殿上失儀(第2/2頁)

崔琰分辯說:“此非秘書、門下欲取禦史之權也,陛下欲聞民聲,故命使出巡耳。”皇帝想派幾個人下去體察民情,了解政策的執行情況,這一點兒都不過分吧。最終在曹髦的支持下,決定由皇帝親自委派包括中書、秘書、門下、禦史四個部門的多名官吏出刺。

而既然委任權落到了皇帝手中,那也跟被崔琰、楊修等人所掌控沒啥兩樣啦。派出去的人包括秘書的申宗申仕謹、曲文曲墨封,門下的郝旭郝文君、孫琳孫宗昭、文履文子坦,中書的丁斐丁文侯、李休李子朗,以及禦史田毅田仁卿等,總共一十三人,先分郡按查司隸和兗州。

詔書一下,曹洪當場就怒了——我此前為是勛所勸,放棄了很多田產,把資金全都投入工商業,如今皇家說要收回山林池澤,好吧此亦歷代傳統,就算要繳四成稅,我也咬著牙認了,但你對於工商業也課重稅,還要我把工坊中沒什麽技術,純體力工作的小工全都遣返務農?這是一定要我破產是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子廉使門客串聯權貴,連上三道奏章,請皇帝收回成命,曹髦理都不理。最終曹洪便在朝會上發難,並且指著崔琰的鼻子大罵:“汝等擅改先帝之政,與民爭利,實今世之桑弘羊也!”眾人皆驚,心說曹輔國竟然知道桑弘羊,了不起啊,學問見長哪!

崔琰反駁道:“輔國慎言,安可以賈豎以比崔某?”桑弘羊為漢武帝革新政治,管理財政,好處是充實國庫,有力地支持了對匈奴的戰爭,壞處是涸澤而漁,壓榨工商的同時也毀壞農事,功過自不易評。但讓崔琰最受不了的是,那桑弘羊出身商賈之家,你怎麽能拿他來比我這正牌的士大夫呢?!

二人唇槍舌劍,當廷辯論。崔琰論口才即便比不上是勛,亦當世矯矯者也,而曹洪事先準備好的種種理由,全都是門客們教他的,很難臨場發揮,深入闡述——他總不能明言,皇帝你這麽做是會讓我破產的,要麽你掏錢補償我——所以很快就敗下陣來,被噎得啞口無言。曹洪氣急了,竟然抄起笏板,直擊崔琰之首,幸虧夏侯尚見勢不妙,趕緊從後面抱住了他,只把崔季珪的梁冠打落在地,否則以曹洪的力氣,崔琰可能當場就頭顱崩裂,腦漿子灑一地啦……曹髦勃然大怒,即命將曹洪逮捕下獄,禦史論處。曹洪在牢裏還不依不饒,甚至接見門客、故吏,要他們嚴守山林、工坊,不可放禦史和出刺使進入——“吾寧死,不可使子孫無貲財也!”

禦史上奏,說輔國曹洪殿上失儀,混亂秩序,襲擊大臣,但念其舊功,應當罰金。曹髦心說他都差點兒把崔琰給打死了,怎麽能夠如此寬松放過?直接就給駁了,要禦史再議。

曹洪子曹馥、曹震等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找人幫老爹說情。病榻上的夏侯惇指點他們,要想救子廉,除非太皇太後出馬。所以最終他們求到了山陽公主頭上——那是太皇太後卞氏親生之女啊,卞氏所生曹植、曹彰、曹熊等皆死,光剩下一個曹丕,此前差點兒卷入謀逆大案,哪兒還敢摻和這類事兒啊,那就只剩下山陽公主可以幫忙遞話啦。

果然通過山陽公主的求情,卞氏出馬了,對曹髦說:“陛下必欲殺子廉耶?須知梁、沛之間,非子廉無有今日!”曹髦還挺委屈,說我怎麽可能屠戮先帝所留重臣呢?我只想給他一個教訓罷了,但你瞧,曹洪他本人不依不饒的……他要是肯贊同新政,並且向崔琰道歉,我馬上就能放他出來。

卞氏說曹洪位至輔國,國家上公,崔琰只是亞相而已,他怎麽可能拉下臉來向崔琰道歉啊——“崔季珪若能服其心,如藺相如服廉頗,子廉必負荊請罪。然今勢不可為也,若久囚禁,必寒功臣之心。”即以太皇太後命傳旨,使寬放曹洪,命其歸家,閉門反省——你別再出來惹事兒了,希望時間可以消除你和崔琰之間的嫌隙吧。

曹洪這個氣恨啊,回到家裏整天拍桌子摔碗,咒罵道:“何宏輔之病耶?昔不肯治崔某,乃使小人得志,此皆宏輔之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