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兵權誰屬

鄧艾、石苞二人受是勛之命,領歷年所擄高句麗人在遼東、玄菟二郡內屯田,練得精兵不下五千。去歲高句麗王位宮來擾,遼東太守董蒙率師與鄧、石相合,禦之於候城,位宮戰不能勝,被迫主動退兵。回國之後,他越想越是氣惱:“魏人易敵,反賊難當,吾今非敗於魏人也,乃敗於反賊!”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董蒙本人不通軍事,所率魏卒只是坐鎮後方,督押糧秣而已,真正頂在前線的都是鄧艾、石苞所率的高句麗族屯兵,那些高句麗人不但對他們的故主毫無敬畏之心,反倒仇深似海,武器雖然不甚精良,作戰卻極其勇猛,這才使得位宮鎩羽而歸。

從來二鬼子比外族人屠戮自家同胞更為兇殘,此後數千年的歷史當中,相關事例不勝枚舉。這主要原因,便是偽軍深恐不受新主信任,因此絞盡腦汁要與自家的舊國、舊主相切割,故而刃向同胞,絕不心軟。當然啦,一般情況下這樣的偽軍隊伍雖然心狠手黑,戰鬥力卻未必能有多強,但鄧、石等人所統禦的高句麗屯兵卻又不同,因其多為貧民、奴婢,是勛趁機祭起了“階級鬥爭”的法寶,刻意煽動他們和高句麗地主、貴族之間的仇恨,因此戰鬥精神極其頑強。

再說了,鄧、石等許諾說,但得伐滅高句麗,即使彼等返鄉,而且人人都有地分,胡蘿蔔吊在眼前,更加增強了動力。因此這些高句麗屯兵戰意高昂,再加屯兵以兵法部勒,組織性亦強,鄧艾已隱現名將之姿,指揮又得法,遂能以寡敵眾,擊退位宮。

位宮返國後越想越是羞惱,便在國中大搜,大捕屯兵們的眷屬甚至親朋。此舉自然引發了大規模的恐慌和怨恨,眾人都道:“今為魏人禦主上者,非自奔也,昔為魏人所擄者耳,主上不能救之,而反罪及妻孥,豈人君所當為耶?!”沛者得來苦苦勸諫,反為位宮褫奪其位。國內以東各村寨的高句麗百姓乃多因此而主動逃入魏境,日竟不下數百。鄧士載正是見此情景,覺得良機不可錯失,才通過董蒙、夏侯蘭等人上奏,請求往征高句麗的。

然而當時正逢關東諸王亂起,朝廷無力支援,乃警誡遼東諸將,使不許妄開邊釁。等到關東亂平,是勛寫信向鄧艾征詢遠征的勝算,鄧艾回書侃侃而談,其對局勢分析之精到,所擬計劃之細致,都使是勛拍案稱絕。於是徹底放權,即命董蒙負責後勤,魏延協助運補,把軍事總責都交到了鄧艾手上。

當年秋末,鄧艾率五千高句麗屯兵及五千魏兵,翻越千山山脈,浩浩蕩蕩殺入了高句麗境內,所到之處,勢若破竹。

魏軍之所以進展如此神速,亦多得馬幼常之助也。當日馬謖說降甘寧,即押其前赴洛陽,是勛見之大喜。他對這小年輕從來都沒有什麽惡感,原本歷史上雖然栽了一個極大的跟頭,但在是勛看來,實乃孔明之過——人各有其長也,馬謖根本就不是一個領兵打仗的料,偏要讓他從事他不擅長的工作,外行領導內行,吃敗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於是著意籠絡,而馬謖也正想通過是勛來打開自己的上升途徑,二人自然一拍即合,情密幾如父子。

此番攻伐高句麗,是勛也把馬謖派去了,任為鄧艾的參謀。不過是勛單寫密信給鄧艾,說:“馬幼常才器過人,好論軍計,然實帷幄之士,非臨陣之將也。若用其謀,必可致勝,若用將兵,喪敗可期。”士載你可得多留一個心眼兒啊,別蹈孔明的覆……後車之轍。

馬謖給鄧艾出的主意,還是他那句老話:“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理論如此,那麽具體應當怎麽執行呢?是勛亦有秘計相授,那就是六個字:“打土豪,分田地。”

其實支撐古代中國,進而影響王朝興替的,並非慣常認為的縉紳階層,而是自耕農。當一個王朝初興之際,往往自耕農數量極其龐大,所占比率最高,是國家賦稅和兵源的最主要基礎。若待王朝後期,土地兼並勢不可擋,自耕農數量越來越少,則必然導致賦稅、兵源無著,地方勢力日益強大且勢淩中央,那就距離滅亡不遠啦。

高句麗就目前的社會狀況而言,還徘徊在奴隸制和封建制的邊緣,地方豪族勢力龐大,所占土地、山林和擁有的奴婢、佃農數量遠遠超過自耕農。故此是勛授意,大軍所到之處,要大力打擊豪強,解放奴婢,並以所奪土地分賞之。若在中原地區搞這一套,必然引起整個地主階級的頑強反抗,恐怕寸步難行,但在高句麗境內麽——俺們作為“侵略軍”,沒把汝等附逆的豪強殺光就夠仁慈了,還想保留自家土地和奴婢?焉有是理?!想當帶路黨?老子手下就有五千帶路黨,還在乎少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