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拓拔歸附(第2/2頁)

這位士人說,此前權臣亂政,漢兵都聚集到中央去剿賊了(應該是指關東諸侯伐董卓吧),所以才讓匈奴、烏桓鉆了空子,只等內亂一定,必將反推回來,到時候匈奴啊、烏桓啊,一個都跑不了,定要算總帳。他勸詰汾,可攻匈奴,勿擾漢地,將來得著機會,一定要與漢室搞好關系,奉之為主,乃不懼蒲頭、步度根也。

當然這種話,這位士人本身未必就信了,但他也衷心地期盼真有那麽一天,則自己尚有機會返回鄉梓,不必要如同中行說、李陵那般客死異邦、埋骨邊地,甚至還留下千古罵名。

詰汾非常尊敬這位士人,自然也把他的話當作真理。詰汾的漢話,就是這位士人所教,而至於所謂是勛的“威名”、功績,也是從此士人口中得聞——雖然僻處偏遠,很多情報真要用心打聽,總能打聽著個大概,當然啦,更遠一些的荊、揚、益、交等地這幾年的狀況,那位士人就根本打聽不著了。

所以詰汾一遇危機,首先想到的,便是趁機依附漢家,讓漢兵給自己撐腰。他聽那位士人說,漢人是很仁慈的,只要向漢朝皇帝稱臣,奉其正朔,年年進一丁點兒的小貢,則漢家必有財物賜下,遇有危難,還會發兵相助——“昔南單於呼韓邪力蹙,非北單於郅支之敵也,為呼韓邪南下稱臣,漢遂發兵以逐郅支,甘延壽、陳湯萬裏遠征,斬郅支首……”

至於其實郅支單於也想附漢來著,卻被漢人施以分化瓦解之策,把他跟呼韓邪區別對待,先逼他西遷,又直取其庭,類似內情,你以為那位士人會說嗎?

於是,就這麽著,詰汾跑到前線基地來拜見是勛了,請求是勛歸還他的族人,他願意舉族歸附,向漢朝稱臣,還把長子力微送到是勛身邊兒來做人質。是勛說這事兒我還得考慮考慮,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晚些時候我再喚你過來,給你一個說法。

當下命人將詰汾帶將下去,卻暗中吩咐,不要讓他與竇賓等人見面,卻置其歸附的匈奴人當中,讓那些匈奴人幫忙吹噓自家的能為——包括有神奇法寶可放漫天火蛇,中者立仆什麽的,都可以敞開了胡謅。

隨即便召群僚商議。正趕上西河郡守鄭渾押解一隊糧車前來,順便催促是勛速速進兵——您要再跟這兒慎著,不去打美稷,我後面糧食就快供應不上啦。因此是勛也召鄭渾與會,通報了前數日與鮮卑大戰的情況,安慰他說很快便有大批牛羊、良馬運來,不但糧秣不缺,還能夠撥一部分良馬給鄭渾,讓他跟別郡交易物資。鄭渾大喜,趁便進言道:“既拓拔部有意歸附,使君不如允之。即取力微來,拔之牲畜野虜之間,而教以聖人之道,堅其忠君仁愛之心。未來其得統部,可為漢家掃除北虜,安守邊邑,則又一呼韓邪也。”

是勛微笑撚須不語。他心說鄭文公你雖然也是一方名守,但在這胡漢之別上,終究還是太書生氣了呀……或者更準確點兒來說,是中儒家的毒太深了。你以為即便外族,只要教他儒家禮儀,教他忠孝仁義,他就自然轉化成漢人了嗎?他就從此不會再對中原政權構成威脅了嗎?咱先不說漢人當中狼心狗肺的家夥也一抓一大把,光說後來的劉淵劉元海,那也曾久居中原,向大儒崔遊學過儒家經典啊,司馬炎把他比作由余、金日磾。可人家說造反就造反了,磕巴都不打一個!

“五胡亂華”,便自此劉淵為始也。

所以說,以這個時代的交通、通訊狀況,以及軍事技術而論,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北方草原行國問題,那根本是癡人說夢。漢家禦胡,靠的是自身要硬,從來沒有中原王朝強盛之時而不能敵胡的,也沒有中原王朝衰弱之際而能卻胡的。當中原王朝還不夠強盛之時,對付胡人便只有分化瓦解,“以夷制夷”,或能稍輕其禍也。

因此自己確實有打算要扶持拓拔部,以敵匈奴,更用以將來制約蒲頭、步度根、軻比能等,但我不打算靠著什麽“聖人之道”去調教拓拔力微。要對力微淩之以威而施之以恩,這恩麽……我可以嘗試抄抄一千多年後另外一個外族所慣常使用的方法啊,說不定會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