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落長河 29 竇光鼐嚴章彈權臣 尹元長機斷擒國舅(第4/7頁)



  “連錢度也牽連在內了……”不知過了多久,乾隆緩緩放下奏折,兩手據案,十指絞著,松弛一下又絞起,似乎心緒十分紛亂。立起身來悠了幾步,望著自己頎長的身影不語。良久,吐了一口氣,說道:“這個竇光鼐,大魯莽了……還有鄂善,還有甘陜兩個巡撫,一個折子橫掃五位一二品封疆大吏,高恒還是國戚!別的人不敢保定,鄂善,難道鄂善也貪財?曉嵐,有一日你也會變成貪官?”

  紀昀正聽他說竇光鼐“魯莽”,忙著按這個思路說話,忽然有這一問,倒被問得愣住,片刻才回神,說道:“臣非聖賢,也有貪念,但讀書歷事,明曉利害關頭只在一念之間,不敢取非分之財!況聖主在上朝夕垂範垂教,焉敢不自愛?臣永不作貪官!……連鄂善人品,臣也是敢保的。磚河、永定河幾項河工差使,過手銀兩不計其數,他要貪,何必要從高恒鹽稅中取利?高恒行業不檢,好色的事人盡皆知,無品之人何事不可為?竇某彈劾他也不為捕風捉影,臣以為此折可以留中不發,著刑部、大理寺派員查實之後,分別處分為好。”

  “刑部大理寺這些人能查實了這幾位大員?”乾隆冷冷說道:“只怕難!……留中不發可以,但高恒在揚州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似乎不假。你來擬旨,嗯……據揚州地方官紳輿情得知,都鹽運使高恒貪婪荒淫,行為卑汙。著即革去本身一切職銜,回京待勘!——你不剝掉他的老虎皮,誰敢動他這位國舅爺?”

  紀昀驀地出了一身冷汗,前天在船上,乾隆見高恒“整頓鹽務”的折子,還欣然朱批獎贊“條理清晰,不負朕望,有此勛戚,國之瑰寶”,不到二十四個時辰,輕輕一張詔書,高恒已身在不測之禍中,宦海浮沉,如此令人驚心!他自覺方才的話還不愜聖意,心頭更是亂緒難理,提筆援墨都有點手忙腳亂,墨汁漏筆滴下,忙用手接了,暗自慶幸:險些汙了詔書麻紙!

  “作了軍機大臣,還這麽毛手毛腳?”乾隆笑道:“你的話並無錯誤,我也信得及鄂善。還有莊有恭、李侍堯,都是可造之材。連同甘陜二巡撫。你私人寫信給他們,告知這件事,叫他們安心辦差,敬謹恭勤不必自疑。明天,讓尹元長下牌子,揚州的那個姓裴的什麽來著。還有姓靳的那一個,和高恒一例,革職!”

  紀昀此刻已完全平靜下來,留心聽乾隆吩咐,時常並列相提的錢度已不在內,便知繼高恒之後這人也要栽了。掌著神安詳聽完,躬身稱是,說道:“這件事還要知會傅恒、阿桂,今晚我就寫信。請示,張廷玉也在南京,要不要他知道?”

  “那個竇光鼐也要申斥,不過不用旨意。他的奏折裏沒有一件是查有實據的。”乾隆的目光在燈下炯炯有神,說道:“憑著耳聽風聞,不辨真偽,貿然就明折拜奏。都這樣,大臣們還能辦事不能?降一級處分——你們軍機處就有權處置的。張廷玉已經退休,不要再攪差使,安生榮養少管是非是他的本分!”

  正說著,鐵頭蚊淋得水雞兒似的進來,臉凍得青紅不定,向乾隆打千兒道:“主子——啊嚏!醫生請來了,兩江有名的天醫星葉天士——啊嚏啊嚏啊嚏!主子瞧不瞧郎中?”

  “還是教他先給你看看吧!”乾隆想著自己無病,請郎中的人倒病了,不禁失笑,“今日難為你,鉆了一圈莫愁湖,又淋又凍的,回頭賞你一柄貢來的倭刀——去吧,告訴葉天士,叫他隨時侍候,現在你是病人!”

  高恒八月初二船抵南京。到燕子礬碼頭,天剛朦朧發亮。他趴在床上從裏艙揭窗篷向外望,漫漫長江上晦色冥冥煙雨如霧,渺渺茫茫浩浩蕩蕩的不見邊際,一江碧得黯黑的秋水在雨中泛著水泡兒打著旋渦向東滑落而去,一陣沁涼的江風裹著凍雨從窗篷撲面而來,頓時睡意全無,回身看時,睡在身邊的薛白娘子裹著水紅綾薄被眉目宛然如畫,合眸沉酣間猶自笑靨生暈,漆黑一絡秀發半掩桃腮拖在被外,真比海棠春睡還要嬌媚十分,忍不住回身在她頰上輕輕印了一吻。

  “臉冰涼的,嚇了人一跳。”薛白娘子驚顫一下。星眸惺松看著高恒模模糊糊的身影,聽外邊船下錨的鏈子響動,喃呢說道:“到了碼頭了麽?還早呢,昨晚你鬧了人多半宿,我還有點乏,想多眠一會子……”

  高恒嘻地一笑,光身子坐直了,披上小衣,回身攬起嬌慵如柔玉般的薛白在懷裏,說道:“小親妹子哩,已經卯時了。我前頭已經寫信給尹制台,今日要到,怕他派人來接……起來吧!啊!玄武湖北岸的宅子已經預備好了,前後二進一嶄兒新,是錢度孝敬我的別墅,家裏人帶你去。我見尹金兩位制台,辦完事晚上就又過去了……”盡自說著,卻自不肯起身,由薛白光溜溜靠在自己懷裏,兩手從項間插出,揉摩著她兩個柔膩如脂的Rx房,口中道:“我也算見過幾個女人了,誰也比不了你!白裏透紅玉色映人……真是寶貝。我要收到庫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