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回 孫嘉淦榮任都禦史 高其倬坐堂審結黨(第2/4頁)



  他正長篇大論地說著,一閃眼看到刑部尚書走了進來,便立刻打住說:“好,我的話到此為止。一共是三條,誠心;敢言;不挑剔。下邊請英誠老兄主持,你們也都可以再議議,有什麽不妥之處,還可以商榷。”說罷,他站起身來,團團作了一揖,便和刑部尚書盧從周一起升轎走了。都察院的會,一向是互相扯皮,沒完沒了。他這麽利索,給人們留下了耳目一新的感覺。

  今天的刑部衙門,可不同往日了。因為這裏將要受審的,是李紱和謝濟世一班要員哪!參加會審的不但有刑部官員,觀審的還有像孫嘉淦這樣的都禦史,另外還有三爺弘時。所以,當別的衙門還在掃雪堆雪人時,這裏卻早已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了。靠著門旁的石獅子邊上,還站著兩排善撲營的禦林軍。他們黑壓壓地站在雪地裏,分雁行排成了八字,更顯出了這裏的威嚴和肅穆。兩人剛剛下轎,就聽見門官一聲高喊:“孫大人、盧大入到!放炮,開中門!”

  三聲沉雷似的炮聲響過,中門嘩然洞開。二人互相揖讓著走了進去,只見大理寺卿高其倬已經率著全衙門的書吏們迎了出來。高其倬還是那副似笑不笑的頑皮相,三人剛一見禮,他就說:“從周兄我們倒是常見面,只是孫兄卻難得一見。就是我這老熟人,也不敢輕易登門求教的。”

  盧從周邊走邊問高其倬:“其倬,你最近有了什麽新差使嗎?”

  高其倬小聲而又神密地說:“我去了趟易州,給皇上看陵去了。”回頭又對孫嘉淦說:“三爺一會兒就來,等他來時,我們再放炮迎接。請各位暫且在簽押房裏坐一下。”

  三人坐定後,孫嘉淦看到這裏滿架子都是書,便抽出一本來看,卻是《堪輿家言》。換一本,又是《風水記》。連掉在地上的一本,也還是《易說地脈》。孫嘉淦笑了:“高其倬,你真可謂是武大郎玩夜貓子,難道你平時就只看這些書嗎?”

  高其倬卻自得地說道:“我哪能和你比呀?你是除了孔子六親不認的人嘛。其實你們都不明白,這裏頭學問大著哪!張廷玉原來也不信,我去看了他家祖墳的地脈後,對他說,‘這地是好地,但要傷你們家一位公子’。果然,他的兒子張梅清就夭折了。後來,他又找著我說想換塊地。我告訴他說,‘人已死了,再換也換不活了。這裏是塊千年不遇的寶地,你千萬不要換掉它’。他不信也得信!就如這次,為了給皇上選出好地,我跑遍了各地。皇上原來想在遵化建陵,想離著聖祖近一些。可我說,那裏的地脈早就用盡了。這不,才又換到了易州……”他只要一說起風水來,就滔滔不絕,讓別人誰也難以插言。孫嘉淦乘著他換氣的功夫說:“哦,照你這說法,一個人做了一輩子的壞事,只要他能選到一塊寶地,就能蔭福給子孫了,是嗎?”

  “哎,那怎麽能行呢!沒有德的人,他根本就選不到寶地……”

  這裏正在擡杠,一擡頭突然看到弘時已經走進門來了,慌得他們都趕快起身行禮。高其倬說:“三爺,您進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呢?奴才們該放炮開中門的呀!”

  弘時連著守了三天靈,大概真是乏透了。他蒼白著臉說:“唉,鬧那些虛排場幹什麽呢?我剛從澹寧居那邊過來,有兩個信兒想告訴大家:一,是曾靜等已解到北京。皇上發了話,說要對他們優待。他們倆不下南獄,卻關到獄神廟去。對他們的審訊也要由寶親王和李衛負責,你們刑部的人只管看押,曾靜要吃八品的俸祿。二,允祉三爺已被革去了所有的爵秩,連他世子的爵位也被革掉了。咱們這邊,由其倬和從周主審,我只在這裏坐纛。先給大家提個醒兒,皇上這幾天氣性不好,請你們都小心辦差。”

  高其倬又向盧從周謙讓了一下,便說:“那好吧。”一轉眼他就向外邊高喊一聲:“升堂!帶李紱!”

  李紱和謝濟世等人是關在一起的,都押在大理寺大堂東側的柵欄裏,每人各占一間。李紱是朝廷大員,柵欄裏還備有茶水。其余的人,官職不過四品,就沒有這個優待了。但不管是誰,比起刑部大牢裏的囚犯來,總還是天堂一般了。

  李紱乍一聽見傳喚聲,他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地就鎮走了下來。兩名兵丁給他打開了牢門,向他躬身行了一禮說:“我們大人請您去過堂。您這邊請!”

  李紱傲慢地擡起頭來,邁步就走進了大堂。裏邊的衙役們一聲堂威“噢——”喊過,大堂上上下下,聽不到一點聲音。李紱深吸了一口氣,向上邊瞟了一眼。原來正中高坐的是高其倬、盧從周,西邊陪審席上卻坐著弘時和孫嘉淦,全都是再熟不過的人了。他自失地一笑跪了下去:“犯官李紱叩見三爺和各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