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回 戀舊情雍正幸引娣 慰小妾允祉違聖旨

  喬引娣忙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飯,快步趕到澹寧居來。見皇上正半躺半靠地歪在大迎枕上,她蹲了個福說:“奴婢今晚來侍候主子……十三爺那麽好的人,怎麽說去就去了呢?唉,人總有這一天的,主子就是再傷心也沒有用了。您天不明就起床做事,哪能不乏呢?來,奴婢先給您燙燙腳,您再稍用點膳,精神就會好起來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就端了銅盆來,兌好了水,把雍正的腳放在盆裏,小心地搓洗著。雍正早順從地坐了起來,任由她那兩只柔嫩的小手揉搓著。喬引娣又叫高無庸給皇上做了一碗姜醋面片兒來說:“主子,您大概沒吃過這樣的膳,好吃著哪!這叫面片湯,我們老家的人全都會做的。傳說從前有個懶漢,到土地廟裏去禱告說:‘大小有點兒病,別叫送了命;姜醋面片兒,喝個半月兒……’”

  她還沒有說完,雍正就“撲哧”一下笑了。引娣卻還在繼續說著:“恰好這天有個叫化子,在土地爺神像後邊睡覺,他聽了就說:‘得病就死’!嚇得那懶漢一溜煙地跑了……”

  雍正說:“看來,朕也要變成懶漢,喝上半個月的面片湯了!”

  “主子,您哪會是懶漢呢?誰不知道,您是天下最忙的人啊!”她用幹毛巾擦著雍正的腳說,“奴婢這是看您不高興,才想起來給您說個笑話的。”

  “唉,實在是難為你了。你要是想念十四爺,還可以再去走本”

  引娣臉一紅:“我,不想去了……”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你們想的和奴婢全不一樣,也許這都是命吧。”

  高無庸進來稟道:“皇上,王爺和大臣們問安來了。”

  雍正看了引娣一眼:“叫進來吧。”

  今天因為皇上吐了血,所以凡是能來的人,全都來了。雍正皺了一下眉頭說:“賈道長是方外之人,不必在這裏陪著。小弟弟,你還小,也不要在這裏熬夜了。高無庸,去弄輛轎子來,送你二十四爺回府去。”

  允祉是正在自己府裏吃酒時,得到允祥去世的消息而且被傳進來見皇帝的。他言不由衷地說:“唉,正好好的呢,怎麽他說去就去了?”

  弘時心裏有鬼,此時也在說著敷衍的話:“若論十三叔這病糾纏了也好幾年了,只是兒臣想不到會這麽快。”說著,他還抹了抹眼淚。

  弘歷卻說:“阿瑪一吐血,可把兒臣嚇壞了。大家誰都知道您和十三叔的情份,可您也得節哀應變哪,十三叔的後事,兒子們多操點心,絕不能讓阿瑪再傷神了。”

  只有弘晝卻又是一種說法:“十三叔之歿,確實是令人痛心疾首,也讓兒子生出了欣羨之心。前幾天,兒子去給十三叔請安時,聽說,他還有一件心願未了,兒子覺得這是最要緊的。”

  弘晝聽著他的話,忽然想起他自己裝死的事,不出聲的笑了,卻又忙轉過臉來裝做擦眼淚。可偏偏讓雍正看到了,不禁生出了厭惡之情。他問弘晝:“你十三叔有什麽心願?”

  弘晝磕了個頭說:“那還是雍正四年的事。當時京師大水,十三叔去查看河道。十三叔當時就說,他一定要辦好這件事。兒子當時曾勸他不要太勞神,等病好了再說。十三叔卻說:‘恐怕沒有那一天了’。如今他不幸而言中,這就是他的一大心願。”

  雍正聽到這裏,禁不住五內俱焚。他對張廷玉說:“廷玉,老十三既然這樣說了,我們就隨了他這個心願吧!”

  張廷玉忙答道:“是,這事明天臣就下令辦理。臣覺得俞鴻圖是個能幹的官員,就把這差使交給他辦好了。”

  下邊,他們又議著給允祥封號的事。雍正的意思是用:忠敬誠直勤慎廉明。他說:“允祥先就封了賢親王,再加上這個謚號,是沒有一字虛言的。”

  允祉在一旁卻吃起醋來,因為允祥加了雙親王俸後,一年就比允祉多拿了兩萬多銀子,他能服氣嗎?便站出來說:“祥弟有這樣的考語,也可含笑九泉了。既有‘忠敬誠直’,又有‘勤慎明賢’,皇上想得好!”

  雍正一聽就知道,他這是故意把那個“廉”字去掉的。他又在雞蛋裏頭挑骨頭了:“其實,朕的這些考語中,最重要的是一個‘廉’字!”他瞟了允祉一眼說,“諸皇子中,他是唯一的一個沒有置莊子的。當年,先帝分封諸王時,各得二十三萬,三哥你是三十萬,而允祥卻只要了十三萬。他說,‘三哥家人口多,還要養活一班子人來編書,我用不了那麽多銀子’。他這一生中救濟過多少人,大概你們也都不會忘記吧。朝廷上下,還有人能和祥弟並肩的嗎?”一席話,把允祉說了個臉紅脖子粗。雍正下令逐客了,“你們都跪安吧!三哥,主持喪事非你莫屬。明天叫禮部的人來,擬定允祥喪事的細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