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回 雍正帝震怒興大獄 十三爺留言除內奸

  嶽鐘麒回到大帳就對高應天說:“從現在起,直到拿住曾靜為止,我不再見他了。得防著他萬一弄假,我可就沒有戲好唱了。你立刻替我擬好密折底稿……嗯,盟誓之事一定要說,但內容一字不提。”

  “是。”

  次日一早,嶽鐘麒的密折直發暢春園;四天後,軍機處發出了八百裏廷寄;又過五天,永興縣衙傾巢出動,快馬直奔曾家營……

  曾靜和張熙的案子一出,立刻便震驚了京城,也震驚了全國。但雍正卻放著這案子不管,下了另一道旨意:“李紱和謝濟世等人,結黨營私,罪不可恕,著即革職交部議處;刑部員外郎陳學海,肆意攻訐國家大臣田文鏡,罪亦難饒,著即革職拿問。”

  這一下,朝廷上下,更是人心惶惶。當弘時來向陳學海傳旨時,陳學海不過只是一笑:“奴才知罪。”他擡起手來像拍蚊子似的掌了自己一個嘴巴說,“這事兒誰都不怪,只怪我生就了這張臭嘴。奴才確實說過,田文鏡是天下第一的好人,可他卻偏偏和所有的好人過不去;奴才還說過,原來曾在各省任職的官員中,不管幹得再好,一到河南就非倒黴不行;還曾說,田文鏡在任上時,就只信任張球,可偏偏又是這個張球成了貪官,他也太不給田文鏡爭臉了;哦,奴才還曾說過,田文鏡連家眷也不帶,只身一人在河南當官。他的親屬們誰也別想跟著他發財。可他這樣的一個大清官,為什麽卻治理不好河南呢?這豈不是咄咄怪事嗎?三爺,奴才就這麽點兒毛病。我逢人就說,走到哪裏就說到哪裏,實在是有罪,也實在是不可饒恕。”

  弘時聽得只想發笑,可他是奉旨問話的呀,哪敢笑出來?他端著架子問:“這些話,你和謝世濟說過嗎?”

  “說過,不但和他說過,知道奴才這話的人還多著哪!寶親王府、五爺府我還照說不誤呢,何況別的?”

  “那麽,謝世濟參奏田文鏡的折子,事先和你商量了嗎?”

  陳學海一聽這話越發輕松地說:“好三爺您哪!謝世濟寫折子時他人在浙江,而我陳某和他離著好幾千裏地,我們又從沒通過信,我就是長著兔子耳朵也聽不見哪!”

  “謝世濟來京時,你見過他嗎?”

  “回三爺,奴才實在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進京的。再說了,如今刑部裏忙成什麽樣了,三爺您也不是不知道。曾靜和張熙的案子一出來,我哪還有時間和謝濟世這老王人蛋說閑篇……”

  “好了,好了,你不要多嘴多舌的了。來人,革去他的頂戴!”

  陳學海不用別人動手,先就把自己的頂戴摘了下來說:“唉,這頂戴我沒化一個子兒就掙來了,又不用化錢便收了回去,只是落個兩夠本兒。我不像田文鏡,自己化錢捐了個前程,到底是戴得結實。這就和買東西一樣,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哎,三爺,別忘了,您還欠著我一回東道呢……”

  弘時回到暢春園時,雍正皇上正在大發脾氣地訓斥著工部主事陸生楠。他不知道這陸生楠前頭說了些什麽,看皇上時,只見他已被氣得五官錯位,雷霆萬鈞了:“想不到你也到朕這裏來替阿其那他們叫天屈?哦,朕想起來了,那天允禩他們鬧‘八王議政’時,跟著起哄的人是不是有你?”

  “回皇上,這事確實有的。但皇上既然下詔求直言,難道是擺個樣子讓人看的嗎?”

  此言一出,殿內群臣無不變色。雍正拍案而起說道:“好好好,先帝爺有錯,秦始皇也有錯,朕當然更是有鍺了。從古到今,二百多個皇帝,你是一個也瞧不上眼。那麽朕這樣的皇上,你大概就更看不起了。你有這麽大的本領,怪不得要和李紱謝濟世他們勾結,在老‘八爺黨’之後,又建起一個新‘黨’來。你以為,只要會念幾句聖人語錄,就算得大儒了,也就可以把自己看成諸葛亮,而把朕當作阿鬥了。可你大概忘記了,朕不是只會享樂的傻子皇帝!朕是水裏進火裏走,六部辦差,民間闖蕩出來的鐵漢子、硬骨頭!朕在滔天黃水中視察河工時,你還穿著開襠褲呢。你既看不起朕這樣的君父,朕也用不著對你生了仁愛之情。來!”

  “在!”

  “剝掉他的官服,送到獄神廟去,和李紱、謝濟世等關在一起。”

  “紮!”侍衛們上來夾起陸生楠就走。陸生楠不但不懼,還大聲叫著:“皇上這樣地堵塞言路,這樣地侮辱斯文,臣死也不服!皇上,你敢殺英雄頭,剝英雄皮,可真是千古一大豪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