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回 識大體保得全身退 留奏折不忘報友情(第3/4頁)



  鄔思道從匣子裏取出一個密封完好的奏折來,含著微笑推到田文鏡面前。田文鏡覺得詫異,忙要去拆,卻被鄔思道攔住了:“哎,別拆,別拆!一拆它就不靈了。”

  田文鏡鄂然地看著這位既神密又可親的人,卻聽他笑著說:“中丞大人,你既然想做個名臣,在下就送你這件功名。你只需在封皮上簽上‘臣田文鏡’四個字,再加上你巡撫衙門的關防就行了。別的你一概用不著去管,我保你自有效用。”

  田文鏡懷著狐疑,盯著這小匣子看了很久才問:“先生,這不是平常的事情,這是呈給皇上的奏折呀!萬一皇上問起來,而我卻是一問三不知,那不就露餡了嗎?”

  鄔思道笑笑說:“我豈肯誤你!你必須今天就把這折子發出去。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將會留下信來,你看了自然就能明白。老實說,這份折子,我化費的心血最多。原來並不想給你,是想讓李衛小朋友得點彩頭的。今日咱們有緣,就作為臨別禮物送給你好了。你要是信不過,就請還給我;信得過,就請立即以六百裏加急拜發。”

  田文鏡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他拿起那份奏折,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他想說點什麽,可是,想來想去,竟不知怎樣才能說清自己的心思:“先生,我……我告辭了……”

  第二天,鄔思道吃過田文鏡專為他設的送行酒,一乘大轎把這位“帝師”送上了回鄉之路,跟在田文鏡後面的畢鎮遠說:“大人,鄔先生叫在下把這件東西交給你。”

  田文鏡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封留言,上邊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吾將南行,從此永訣於官場矣!感念同事共主之誼,臨別代寫奏折,題為“參年羹堯辜恩背主結黨亂政十二大罪”。此折上達天聽之時,即為年羹堯勢刀崩潰之日。謂予不信,請拭目以待。吾此舉並非為君任上之情,乃報昔日大覺寺仗義執言之義,請君細思之。

  鄔思道頓首再拜

  田文鏡看了大吃一驚:大覺寺?哦,原來是他……田文鏡的思緒回到十七年前那個驚風黑雨之夜……

  田文鏡和李紱兩人在黑風黃水店遇難,並被四王爺胤禎搭救。他們倆輾轉來到北京,要參加今科的貢試。因為城裏早已人滿為患,他們便借住在大覺寺裏,這天夜裏,北京城大雨滂沱,一片漆黑。一個像是被人追趕的瘸子,奔命掙紮著來到大覺寺山門外邊。他渾身精濕,還正在發著高燒。驚恐、疑懼、奔波和勞累,已經消耗掉他身上所有精力,剛到寺院門口就一頭跌倒在地,人事不省了。和尚們將他擡進寺裏,用姜湯灌,金針刺,他都全然不知不動。可是,就在這關口,卻有一隊兵丁闖了進來。他們一見這個倒在地上的瘸書生,就要動手去拉。正在這裏攻讀的田文鏡和李紱,見此情景,站出來喝問:“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一個像是頭目的人走上前來,張牙舞爪地說:“去去去,幾個臭舉子,也想管爺們兒的事?這是個受到朝廷通緝的逃犯,我們要帶他回去!你們都給我滾開!”

  田文鏡平日就愛打抱不平,他站出來說話了:“不對吧?他明明是個殘疾人,怎麽可能從大獄中逃出來呢?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哪知,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倒惹得那位軍爺上了火:“嘿嘿,想擋道兒嗎?你小子也不摸摸自己的腦袋,看它結實不結實,再問問爺們兒是哪個衙門的?爺看你一定是吃飽了撐的,給爺靠邊站著去!”

  李紱見他們這麽不講理也生氣了,他站出來問:“請問:你們有順天府的拘票嗎?”

  那人更是無禮,張口就罵上了:“去你媽的,老子拿人從來就用不著順天府管!你再多管閑事,小心老子將你也一並拿下了。”

  田文鏡上了倔勁,他上前一步說:“嘿,新鮮!你們既沒有順天府的傳票,就是私意捉人、草菅人命。要知道,這不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這裏是北京!天子腳下,帝輦之旁,有規矩也有王法,怎能容你這樣胡來?拿出順天府的傳票來,你們就提人;拿不出順天府的文書,你們就從這裏乖乖地走開!不然的話,我就要訴之官府了!”

  吵吵鬧鬧之中,驚動了廟裏的和尚,也驚動了在此用功的舉子們。大家一擁而上,把這幾個兵痞子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的,又七言八語,說個不停。人人都說他們無理,也人人都為那個瘸子叫屈。廟裏的主持也出來了,一問之下,這幾個人果然沒有順天府的拘票和傳票。他們見犯了眾怒,也只好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