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回 識大體保得全身退 留奏折不忘報友情(第2/4頁)



  田文鏡說:“鄔先生你不知道,這裏面有文章啊!胡期恒到北京後,不定怎麽在主子面前說我的壞話呢?年羹堯也不能讓我過清心日子。他們這是在找我的事兒啊!”

  鄔思道開懷大笑:“你呀,你也不想想,從諾敏一案到現在,你整治了年羹堯多少人?假如不是我在這裏,年某還投鼠忌器的話,他早就把你拿掉了,還能讓你等到今天?”

  “可是你……你卻要去了……”

  “文鏡兄,你不明事理啊!你是二十歲就當上縣丞的,直到先帝大行時,一共做了四十年的官,才從八品熬到六品。可是,皇上登基到如今的二年裏,你卻從六品小官,做到了封疆大吏。這超次的升遷,難道只是讓你過過官兒癮的嗎?你要真是這樣想,這‘辜恩’二字的罪名,你是絕對逃不掉的。不說別人,連我都不能饒過你。”

  田文鏡一臉茫然地看著鄔思道:“先生,眼下隆科多倒了,年羹堯就要進上書房。我扳倒了胡期恒,就得罪了年羹堯。我看,我早晚也得栽到他的手中。就是不倒,這夾板氣讓我受到那天才算一站呢?”

  鄔思道仰天大笑:“唉,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告訴你,自古以來耳目最靈通,也最了解下情的,莫過於當今皇上。你以為是你把胡期恒扳倒的嗎?錯了!單就河南的事情來說,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奏折直達九重。單憑你是絕對不能把他擠走的,你也曾擠兌過我,能如願以償嗎?”

  兩人正說著時,畢鎮遠也找到了這裏,他是給田文鏡送密折匣子來的。田文鏡接過來,先向那個小匣子打了一躬,才恭恭敬敬地打開來。看著,看著,他自失地笑了笑說:“先生,你不愧是高人,說得一點不錯!瞧,皇上在這封朱批中說,張球是個邪惡之人,我田某是受了他的騙而不自知的。看來,皇上原諒我了。唉,過去我真是糊塗,放著你這位好師爺不用,還只想把你擠走。現在我明白了,可你又要走了。”

  畢鎮遠一聽這話忙問:“怎麽,鄔先生要走?咳,你不該走呀!到哪裏去找田大人這樣的好東家呢?”

  鄔思道說:“畢老夫子,實話告訴你,我本來就不是紹興師爺的那塊料子。你們不是說我拿的錢太多嗎?你看……”他往大櫃子上一指,“那上邊放的全都是銀票,我從田大人處拿到的,一文不少全在這裏。昔日關雲長能掛印封金,鄔思道雖然不才,也同樣能拂袖南山!”

  “先生……”

  “你聽我說。”鄔思道攔住了他,“你那個‘三不吃黑’我已領教了。但我要告訴,只有這些,還不能算是個好師爺,了不起,也只能保全自己而已。你還得學會給中丞大人多出些好主意,多幹些實事才行。田大人,畢師爺是個人才,假如我保他在五年內混個知府,你能答應嗎?”

  “這有何難!”田文鏡一口就答應了,“畢老先生,今天鄔先生既然把話說到這裏,我什麽都可以答應。從今天起,你就把刑名、錢糧和書啟三房師爺全都兼起來。你先回去,等會兒我和鄔先生說完話,再和你詳談。”

  畢鎮遠走了以後,田文鏡誠摯地對鄔思道說:“唉,我這個人,從前確實是器量太淺了。不能容人,心裏又放不下一點事兒。你知道,我一心一意地想報皇上的知遇之恩,也想幹一番大事業的。可是,先生你看,如今的風氣能讓人幹好嗎?你要做事,就要先得罪權勢;可得罪了他們,你就什麽事情也做不成了。這……這叫人怎麽說好呢?”

  鄔思道架著雙拐,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過了好久,他才長嘆一聲說:“唉,何嘗你是如此,就連當今皇上也和你想的一模一樣。”

  “什麽,什麽?你……”

  “你沒有看到嗎?皇上要‘振數百年頹風’,他就要得罪幾乎所有的人哪!當年,皇上在藩邸時,就曾以‘孤臣’自許,如今,他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了。別看他高坐在龍位之上,其實他也是在荊棘中一步步地走著啊!正因為皇上自己是孤臣出身,是在飽受擠兌、壓制之中沖殺出來的。所以,他才最能賞識孤臣,保護孤臣。甚至,誰受的壓力越大,他就越要保護誰。”

  田文鏡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但他卻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鄔思道問:“文鏡兄,你想做一個什麽樣的臣子呢?是尋常巡撫,還是一代名臣?”

  田文鏡瞠目結舌地說:“先生取笑了。我這樣辛辛苦苦的所為何來?我當然是想做一代名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