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回 雪沉冤巡撫動酷刑 焚元兇池魚受誅連(第3/4頁)



  衙役們一聽這話,不敢怠慢。他們一擁而上,把三十名死囚綁的綁,架的架,推的推,拖的拖,全都服侍好了。幾名戈什哈抱來了一捆亡命牌,碼放在案頭上。田文鏡嘴角上吊著陰狠狠的微笑,掂起沾滿朱砂的大筆,在犯由牌上排頭抹過。這殷紅似血、淋漓欲滴的處決令,將把罪行昭彰,死有余辜的淫僧、淫尼們推往斷頭台!

  戈什哈們一擁而上,將亡命旗一一插到犯人脖子後面,又推出了大堂。田文鏡松了口氣,興奮地說道:“今日我田某不負皇上聖望,總算給開封百姓除了戾氣。廟堂之上,聖心歡快;街衢之內,萬民慶賀;就是西天佛祖,見到我替他清理了佛門敗類,又豈肯不讓我享升天之樂?走,車、胡二位大人,跟著在下監刑去!”他回過頭來,又吩咐一聲:“去,知會巡捕房,把三位師爺安置好了。告訴他們,不準虐待,但也不許幾位師爺們串供!”

  胡期恒和車銘哪還能說出話來?只好緊跟著田文鏡走向門外。撫衙外面,早已是萬頭攢動,人山人海了!嘁嘁喳喳的議論聲,擠擠軋軋的囂鬧聲,被別人踩疼了的叫罵聲,熱昏了親人的求救聲……此起彼伏,亂成了一鍋粥!但無論怎樣混亂,人們還是看清了撫衙裏走出的監刑大人,和他們身後的六十名戈什哈。這些人的脅下,夾著三十名頭插亡命旗標的死囚,疾趨而出,引起一陣更大的騷動。圍觀的人群全都擠上前去,誰不想看看這些僧尼是什麽樣子啊。開封城門領馬家化可真是急了,這是法場啊,哪能亂成這樣?他不顧官體威儀,也不講鄉親情面了。把發辮在脖子上一盤,就指揮著手下人等大打出手。口中還不住地叫著:“都往後退,退出白灰線外……用鞭子抽呀!誰往前擠,就抽他娘的!”

  田文鏡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巡撫衙門的大纛旗杆下,一聲怒喝:“把覺空、靜慈拖到這邊來!”

  “紮!”

  “把其余的人犯押在鐵欄杆前!”

  “紮!”

  眼見到這個陣勢,四周突然變得安靜了。人們全都在等著那不同尋常的時刻,也在等著聽巡撫大人的訓示。可是,田文鏡卻只是輕輕他說了兩個字:“行刑!”

  可就是這兩個字,卻如天崩地裂一樣,引發了震憾人心的三聲大炮。鐵欄杆開處,一隊黑衣紅帶、手執鬼頭大刀的劊子手走了出來。他們迅速地走到犯人身後,擰住這些死囚,極其熟練地在犯人膝窩處一踹,趁著他們下跪的當口,掄起大刀就劈了下去。然後猛蹬一腳,又把囚犯踢出,自己卻閃身離開。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得幹凈漂亮,沒有一絲地拖泥帶水,此時再往下看,地上滾動著的已是二十八顆血淋淋的人頭了!時當正午,陽氣最盛,人頭落地後,一腔熱血,激箭般地沖射而出,嗆人耳目,連衙門前邊的石獅子上,都濺滿了殷紅的血跡,此情此景,別說百姓們從未見過,就是當了不知多少任監刑官的胡期恒也看呆了。他真佩服田文鏡的膽量和兇狠,也真不明白,他怎麽敢一下子就殺掉了二十八個人!

  田文鏡卻沒功夫想這麽多,他又是一聲令下:“把覺空和靜慈這一對首犯,架上柴山!本撫要親手點火,把他們送上西天!”

  覺空和靜慈二人早就癱成一堆爛泥了,巡撫衙門的戈什哈們也沒幹過這差使呀!上來了四五個人,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這兩個綁在一起的死囚拖到柴垛上。田文鏡一聲長笑:“哈哈哈哈……昔日東林有詩曰:‘莫謂書生空議論,頭顱拋處血斑斑’。年大將軍為定邊疆,曾殺人十萬,我田文鏡為了豫省百姓,又豈敢落後!”說罷,他手舉火把,撩袍捋袖,大步走向了柴山。

  擠在這裏觀刑的人成千上萬,全都被這從未見過的場景鎮住了。偌大的廣場上,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偶而,遠處傳來一聲孩子的哭啼,更增加了這濃重的肅殺氣氛。田文鏡高舉火把,口中念偈道:

  嗟爾二師,四大皆空。

  今日西去,吾其送行。

  此世作惡,此世報應。

  來世作惡,莫逢文鏡!

  咄!縱有千般孽障深,

  一火焚去真幹凈!

  說罷,將火把投向柴山。那柴山上早就澆滿了清油,在烈日炎炎之下,見火即著。只聽“嘭”地一聲,立刻便烈焰沖天,刮刮雜雜、嗶嗶剝剝地燒了起來。覺空和靜慈兩人,身陷這座人造的火焰山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略一掙紮,不移時,便化作了一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