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回 唱假戲大帥巧用兵 說真話巡撫得脫身

  汪景祺可稱為一只老狐狸,他把形勢琢磨透了,也把年羹堯的心思看穿了,他知道年羹堯如今的處境並不那麽美妙,幾十萬大軍窩在這裏,每日耗費軍資數以萬計,戰不能戰,不戰又無言向皇上交代。拖得越久,他的壓力便越大。而年某又素以心狠手辣馳名朝野,一旦受到攻訐,說他恃寵拔扈、傲慢狂妄,擁兵自重、意圖不測,殺身之禍就會立刻降臨到他的頭上,皇上派十名侍衛到軍中幹什麽來了?他們一進門就差點被斬,就沒有一人口服而心不眼嗎?所以別看年某人如今叱咤風雲,說殺就殺,說打就打,好像在西寧這一畝三分地兒上,他年某可以為所欲為。可是,這表面上的兇狠,正說明他心裏的懼怕!要不,他今天又何必把桑成鼎派來送信救人?

  汪景祺還知道,年羹堯眼下這個難關,非他汪景祺來幫不可,因為汪景祺的招數高出年羹堯一籌。這個人原來在索額圖手下的時候,就以“才識卓著”而受到重用,索額圖為撣掇太子篡位壞事時,就有他的一份“功勞”。索額圖倒了,他又投靠了八爺允禩,成了八爺手下的“高參”。他幫八爺只有一件事,就是要把雍正皇帝從禦座上趕下來。所以你要說汪景祺是位煽動謀權篡位的“專家”,也並不過分。汪景祺向八爺獻的第一條計,就是勸八爺想盡一切辦法抓軍權。因為十四爺現在被叫回了北京,要想東山再起,要想手中有兵,就得在年羹堯身上打主意。別看年某是雍正皇帝的親信,可他汪景祺有法子取得年羹堯的信任,也有法子讓年羹堯俯首聽命。

  汪景祺一到青海就看出來了,年羹堯用的這個死死包圍青海的法子,是個笨辦法。這不,一點明“塔爾寺”這個地方,年羹堯果然就上了心;一點明“塔爾寺不能來硬的”,年羹堯就傻了眼。看著年羹堯傻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汪景棋上前一步說:“大帥,其實這件事,還只是學生的一些斷想,能不能實現還要靠大帥的決策。學生能提供給大帥參酌的,也只是一句話:既要得到全勝,又不能授人以柄,請大帥慎思。”

  年羹堯遲疑了。他不聲不響地轉過身來,在房子裏來回踱步,苦苦地思考著。終於,他下定決心了:“桑成鼎,你進來!去籌糧處傳我的令:立即切斷內地運往青海的糧食。青海全省的寺廟觀宇、喇嘛僧侶們的用糧一概從軍餉中按人頭分發。哦,還有,去傳點夜宵來,我要和汪先生徹夜暢談!”

  聽著年羹堯的話,汪景祺不出聲地笑了。只為剛才那一席話,他已經從一個普通幕僚“晉升”為“汪先生”了。

  他們的這個計劃是龐大而又冒險的。如果說年羹堯原來的想法是“關門打狗”的話,那麽現在可說是變成“逼狼出洞”了。按照他們兩人反復合計好的方案,就是一方面封鎖青海全省的糧道,一方面在下級官兵中放出風去說,天寒地凍,與其在這裏無仗可打,又要耗費糧食和煤炭,不如回到蘭州去,待到春暖以後再重行集結,大舉進軍,與羅布藏丹增決戰。他暗地命令二十來名將校,東行去蘭州的部隊要大張旗鼓地行動,讓沿途百姓和敵軍探子確實相信我軍是要回蘭州去過冬。但行進途中,卻要分做幾支,暗地埋伏在指定的地點。擔任埋伏的部隊,要晝伏夜行,一路上封鎖消息,並且每隔十裏設一座烽火台。年羹堯所率的中軍精銳,就駐紮在城外不遠的地方,那裏還設著全軍最大的烽火台。只要這裏烽火一起,全軍要立刻殺奔西寧和塔爾寺。行動要快,下手要狠,逢村燒村,見人殺人,不給敵人留下一條活路,也不給敵人留下一張活口!

  年羹堯瞪著餓狼一樣的眼睛,格格地笑著說:“大家要心中有數,我唱的是一出假‘空城計’,就是一定要造成我大軍東移的假相。所以凡是半路逃亡的,一律擒拿斬首。各軍都要設立收容所,把掉隊的人一概密送西寧。只有這樣,才能誘使羅布藏丹增來攻西寧,然後四面合圍,全殲敵軍。你們都明白了嗎?”

  有人說:“大帥,西寧是我軍行轅所在,也是我們的屯糧之地,假如我們前腳剛走,敵軍隨即就來,只靠老弱殘兵是無法應付的。糧草有失,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年羹堯惡狠狠地笑笑說:“區區十萬斤糧食又算得了什麽?只消一把火,要不了半個時辰就燒得凈光!”

  “要是羅布藏丹增不肯上當呢?”有人還是不放心,“天寒地凍,我軍分散行動,遠離中軍和補給線,這可都是犯著兵家大忌的啊!”